终日奔波只为饥,
方才一饱便思衣。
衣食两般皆俱足,
又思娇娥美貌妻。
娶的美妻生下子,
又思无田少根基。
门前买下田千顷,
又思出门少马骑。
厩里买回千匹马,
又思无官被人欺。
做个县官还嫌小,
要到朝中挂紫衣。
作了皇帝求仙术,
要和玉帝论高低。
不足歌,不足歌,
人生人生奈若何?
若要世人心满足,
除非南柯一梦兮!
吕希燕拉着郭燕出了门,留任笔友一人在屋里换衣服。要不是担心男人感冒,她是绝对不愿意男人穿女生衣服的。也说不出什么高大上的理由,就是不愿意……
郭燕其实没啥心思,就想着穿湿衣服不好,而且任笔友确实穿不了她父亲的衣服。再就是她也认定了吕希燕和燕哥是天生一对,也想着他们一定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雪芹姐,燕哥到你们家去,没什么事吧?”
“没事,就是去耍的。”
“我是说叔叔阿姨没有为难我燕哥吧。”
“你想什么呢,我父母是不讲礼的人吗?”吕希燕忍不住笑了起来,还带点害羞,道,“我父母是那种‘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人,更何况笔友就一耙耳朵,他们才舍不得为难他呢。”
郭燕盈盈的笑道:“雪芹姐,你今年会和燕哥结婚吧!”
吕希燕娇羞中孕藏着甜蜜,妩媚里呈现出兴奋。结婚,她们就只差一个仪式了!
郭燕依旧兴致勃勃,道:“雪芹姐,你和燕哥结婚,是你嫁到四川去,还是燕哥到你们家上门?燕哥会给你父母过彩礼吗,过多少彩礼?你们是举行中式婚礼呢还是西式婚礼?”
郭燕一连串抛出几个问题,只听得吕希燕意乱情迷。其实,她早早的就幻想过自己的婚礼,西式婚礼因简洁而吸引着众多新人参与,但是却缺少喜庆的气氛。吕希燕在梦中曾穿过那凤冠霞帔,她喜欢那彤彤鲜艳的红色,火焰一般,温暖了整个世界。
这时,屋里传来了任笔友的声音:“好了,可以了。”
姑娘们推门进去,再看见任笔友时,都快要忍俊不住笑起来了。没想到任笔友穿郭燕的衣服十分的贴身,只是那小口径裤腿有点长,高腰的西服象件小褂子,不用合扣,也无法合扣。
看着男人露出的、凸兀光滑宽广厚实的、如山岳般巍峨挺拔的胸膛下,柔绵有容笑纳天下的如牛皮鼓般坚韧的肚子上,那深藏不露收污纳垢似百无一用的肚脐眼,竟如宇宙中一黑洞似的,欲吞天噬地。姑娘们笑如花、娇含羞,心中却各藏千秋。
任笔友双手叠于腹下,显得别扭还难受。原来是裤子太过纤细苗条,恰如塑身美衣似的,不仅塑造出了他那粗壮挫的轮廓线条来,更似丝丝线绳紧紧的缚住了他,勒得他几乎窒息。
吕希燕看着男人那窘态,心中梗梗的很不是滋味,这衣服跟没穿似的,透光了。她半身挡在男人面前,道:“郭燕,有别的衣服吗?”
郭燕自进屋看见任笔友第一眼起,她就突然感觉血脉暴涨心跳狂飙,一张俏娇嫩白的脸蛋瞬间燃起了雄雄烈火。她实在是没想到,男人穿自己的衣服会是这种效果,她都感觉到了自己最爱的这套衣服被男人撑得都快裂线缝了。与男人如此亲密接触过的衣服,自己今后穿着是种怎样的体会呢?她莫名的兴奋,眼光偷偷的绕过吕希燕,落在男人那光溜的丰臀上,一笑掩百媚,道:
“其它的衣服燕哥更不能穿。对了,我有件卫衣,燕哥能穿。”
说着,她从衣橱里拿出一件米黄色的服装递给吕希燕,嘻笑道:“这件衣服够大,你和燕哥两人合穿都没问题。”
吕希燕接过卫衣看了看,然后自顾去帮男人换装。郭燕本以为她们是要回避的,却没想到吕希燕竟亲自帮他换装,自是惊谔,想起先前的那句“冤家”,她终于是明白了眼前这两人的关系已经是非同一般了,不由得心中惘然若失……
怜花花谢,惜水水流,
寂寞深闺,
柔肠一寸千缕愁。
人生若只如初见,
定锁清秋,
任上眉头,难上心头。
很快,吕希燕帮男人换了上衣。这卫衣果然宽松,被穿在三大五粗的男人身上,竟然跟筒裙儿似的隐去了他上半身的魁梧和下半身的尴尬。再看任笔友眉开眼笑那模样,就好比捡着宝贝儿似的,乐呵呵的在女孩们面前展示着他那漫妙的身姿,道:
“还是宽松自然的好。”
郭燕到底觉得可乐,她笑着对吕希燕俯耳说道:“雪芹姐,你看燕哥举起双手那样子,象不象只金乌龟?”
别说,男人手舞足蹈的模样还真有几分神似那悬空的金龟儿。吕希燕也忍俊不住,道:“笔友,好了,别再卖弄了,我们回吧。”
郭燕看不够男人那滑稽的身相,盈盈笑道:“雪芹姐,快中午了,吃了午饭再回去吧。”
“正因为快中午了才要赶回去的,也不知道食堂怎么样了?”
“那,燕哥吃了午饭再回去吧。”
见任笔友一时未作答,吕希燕幽恨的看了男人一眼,扭头便走。任笔友忙抱起他们换下的衣服追上吕希燕并寸步不离的跟着,并回首对郭燕说道:
“谢谢你的好意,我们还是一同回去的好。”
郭燕看着男人如影子般与女人不离不弃,心中泛起一股涩涩的味道。吕希燕大步流星几乎是冲出店去的,任笔友小跑着紧跟其后,道:
“雪芹,把衣服拿着,我去取车。”
吕希燕自然放慢了脚步,淡淡的说道:“你不留下来吃午饭,郭燕会不开心的。”
任笔友微微一笑,道:“雪芹,你误会我了。从今后,你是狐头我便是狐尾,你到哪我就跟到哪,从此不离不弃。”
“少贫嘴。”吕希燕笑了,明明知道这个男人在暗嘲自己是狐狸精,在调侃自己,但他的话却真心令自己很享受。她接过衣服,道,“快去取车吧,回去还要做午饭呢。”
郑富成一直以来情绪都很低迷,为表妹的事常常伤怀到深夜。虽然表妹再三的拒绝了自己,并且再次换了男朋友,甚至与夏流公开同居生活,他都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谁叫他还爱着她呢。表妹的前少女时代是不幸的,如今她获得了自由,就应该有选择的自由。他尊重她的选择,虽然他常常为她的选择而伤感。
近几天他却心绪不宁,夜里总是失眠,白天工作也神情恍惚。拖着几百斤重的架子车总感觉气衰力竭,还时不时的发生一些小碰撞,不是蹭破手背就是碰伤小腿,但每次都疼得他冷汗直冒。他心烦意乱,不在状态,便决定休班。
他丢下架子车,一下子觉得人轻松多了。他想着去田野散散心,却看见表妹若有所思的在烈日下走走停停,根本置烈日不屑一顾。他又一阵阵的心酸,很明显,表妹遇到了棘手的问题,正在作艰难的决策。
郑富成三五两步追上去,问道:“陈燕,有事吗?”
陈燕冲郑富成惨淡的笑笑,道:“表哥!没事。”
“看你丢魂落魄的样子,一定出大事了。和夏流有关,对吧?”
陈燕一直对表哥心存歉意,自己的事情也不好太多的向他诉说,因此又笑道:“表哥,你多虑了。我在想,如今在这儿也挣不了多少钱,就想另外去找厂子上班。”
“表妹,你说慌。”
陈燕却有点不耐烦了,道:“表哥,我的事你别管好不好。真烦人!”
郑富成错谔,看着表妹离去的背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太阳似一个暴满的火盆,它将那红彤彤非常耀眼的多余的火液源源不断的倾倒入人间,瞬间就引燃了山川河流村庄屋舍,那喘气能动的纷纷逃遁隐藏,不能动的只得干巴巴的被烈火吞噬。
林燕扳着手指头算着时间,才不足一天的日子,她却以为过了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之长。她明白,任笔友与吕希燕是恋人关系,他们在一起干什么勿须旁人口舌。不过,她潜意识里还是反感他们孤男寡女独处一隅,她担心他们是干柴近烈火,发生有逆于男人婚恋观的事情,这对自己也有失公平。
她吃饭不香,工作没劲,就成天望着东边胡思乱想,一颗莫名失落的心总在期盼,总期盼着奇迹突然出现。
没想到奇迹还真的出现了,一辆骨瘦如柴的自行车驼着一团白影醉醺醺的奔了过来。近了,林燕瞪大了眼睛,不会是自己变成了色盲吧,这两人去时可不是穿的这种颜色的衣服啊!看男人下半身光溜溜的耀眼刺目,与上半身毛耸耸的邋遢形成鲜明的对比,活脱脱一只直立起的金毛神龟,让见者忍不住想笑。而吕希燕,却是清新脱俗的可爱:
一袭白衣胜似雪,
笑靥红晕桃花色。
若非相识东厨里,
疑是仙子飞下月。
终于到了,任笔友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林燕惊羡的看看吕希燕,然后上上下下打量着男人,笑道:“丑蛤蟆,你是刚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吧。”
任笔友点点头,猛然醒悟,嘿嘿笑道:“不是,刚从天堂来。”
“难怪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原来真是乐不思蜀了。”
吕希燕被太阳哂得烦燥起来,她没心思与他们胡说八道,便径直向回走去。任笔友忙把自行车塞给林燕,也不道声谢谢,便急忙追随女孩去了。
林燕扶着车子,双眼盯着那个浪匆匆离去的龟形背影直喷火,这是个什么东西啊,竟然正眼都不看自己一下,真亏了自己还时时把他来牵挂。一直目送他们消失在崖坎下,林燕才略微气消。然而当她推车回屋时,才发现自己这辆才买回不久的可爱的车儿有过大修的痕迹,大不如先前那么靓丽灵活。她又生闷气,向着男人消失的方向恨恨的说道:
“丑蛤蟆,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骑坏了人家的车,都不吱个声。你,你定遭报应,屁股上要生坐疮,让你再也骑不了车。”
任笔友最终还是被吕希燕强行关在了门外,他不敢强入,也不敢大声叫门,只怕被隔壁的人听见。当然,他更是舍不得离去,屋里的人儿可是自己人生的另一半,他宁可忍受着烈日的爆煸,也要候着她消了气。
吕希燕看着地上一堆的湿衣服,她是好气又好笑,好一个好色之徒好不恼人!这斯色胆包天,竟然当着自己妻子的面……她自嘲的笑了起来,好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自己怎么就成了那个男人的妻子了呢?
就因为那个男人很男人!男人很随和,有时还很窝囊,但他却给了自己最大的安全感。跟他在一起,自己可以很任性,偶尔耍点小脾气,来点无理取闹。男人好吃,一手好厨艺,好下厨,自己余生是有口福了。令人恼怒的是,这个男人很好色,今天就是个最好的证明,竟然为了一睹美色,来了个南辕北辙,还害得自己跟着受罪……唉!她叹了口气,要是男人不好色,男人的世界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其实仔细想想,男人的很男人都是建立在自己是井底之蛙的基础上的。跳出这口井,比男人更男人的男人一定比比皆是。吕希燕明白一个道理,山外有山,人上有人!在这个圈子中,男人是最男人的一个男人,她很是知足了。
想着男人的好,吕希燕就激情澎湃,可不能将好男人拒之门外。她忙打开门,对静立于门前的男人说道:“傻瓜,你不觉得晒吗?”
任笔友憨憨的笑笑,进了女孩的卧室,没容他说话,吕希燕便说道:“把郭燕的衣服换下来。”
任笔友自身上下摸摸,道:“等会吧。”
吕希燕瞪着男人,道:“你说什么?”
任笔友忙陪着笑,说道:“我说等我回去就换。”
吕希燕以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道:“现在就换。”
“可我的衣服……”
女孩随手递给他一件衣物,道:“穿我的。”
任笔友接过衣物一看,皱着眉头说道:“娘子,你让我穿这个吗?”
原来,吕希燕递给男人的是一件黑白花色的背带长裙,女孩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也不照照镜子,你穿郭燕的衣服象个什么东西,我都为你臊得慌,你还有脸穿着到处跑。”
“我觉得很舒服呀!”
女子脸色乍变,嗔怒道:“再舒服也不准穿,要穿就只能穿我的。”
“哦,这样啊!”男人恍然大悟,忙着点头哈腰道,“我这就去换,这就去换。”
任笔友自回宿舍去换衣服。吕希燕也换下了郭燕的裙装,正欲去厨房做饭,却被陈燕挡在了屋里。见陈燕红肿着双眼,吕希燕吃惊不小,忙问道:
“陈燕,你这是怎么了?”
陈燕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悲怨哀痛的情绪,她一把抱住吕希燕,伏在姑娘的肩头上失声痛哭起来。吕希燕一下子慌了手脚,道:
“陈燕,谁,谁欺负你了吗?是夏流吧,放心,我叫笔友给你出气去。”
陈燕不住声的哭着,满腔的哀怨、悲凄,她莫名的恼怒,又无奈的叹息。良久,她止住了哭声,哽哽咽咽道:“雪芹姐,燕哥是不是写过一篇叫《婚变》的文章?”
“是啊,怎么了?”
“我想看看。”
“稿子在笔友那儿,你找他去借吧。”
陈燕哦了一声,说道:“你知道燕哥写的什么内容吗?”
“他写的是,在新婚之夜,新郎因发现新娘不是处女,认为失去了新婚的幸福,而提出要与新娘离婚,最后以两人自杀殉情结尾。”吕希燕突然感觉心惊肉跳,她仿佛看到那口吐白沫卧于鲜血中的新娘正是自己……
“这么悲惨啊!”陈燕显得惊恐,道,“雪芹姐,新婚的幸福是什么啊?”
吕希燕感觉脊背发凉,话语中缺失了自信,道:“男人认为,我们女人与他们洞房花烛夜,一定要是女儿身才能够幸福。”
陈燕沉默了,原来,夏流就是嫌弃自己不是黄花大闺女与他交往!可是……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想着今后余生,她禁不住又流下了迷茫悲凄的热泪。
“陈燕,是夏流和你闹矛盾了吗?”
陈燕孤苦无助的泪眼看着吕希燕,无可奈何的说道:“夏流说我给不了他新婚的幸福,让他在朋友们面前抬不起头来,他要和我分手。”
啊,真还有这种事?吕希燕看着陈燕无限哀苦的表情和相求无助的眼神,她心中惊颤,更多的却是愤恨,这些臭男人先把女孩玩旧了,再借口什么新婚的幸福,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然后理直气壮的把女人抛弃,又去祸害别的女孩。难怪当今社会,总有那么多悲惨的女人游走于幸福婚姻家庭之外,原来都是拜男人所赐。
写什么《婚变》?都是那只丑蛤蟆惹的祸。吕希燕对陈燕的遭遇感同身受,她把对陈燕深深的同情全都化作了对那帮男人的无限恨意。一群王八蛋,还想着吃自己做的饭,一群渣男,吃屎去吧!
吕希燕气乎乎的感觉身心疲惫,一时间失去了工作的欲望。陈燕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向吕希燕要了纸笔,须臾写了张便条,几折收好,强作笑颜,道:
“雪芹姐,你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陈燕,你没事吧?”
陈燕摇摇头,自顾出了门。旷野静静的,唯有骄阳豪横的蛮笑着。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社会啊,为什么他人生活幸福,而我生而为人就要受苦呢?她想不明白,自己的命运为什么如此多舛。
不知不觉的,她来到了任笔友的房门前,门是厰开着的,任笔友正聚精会神的叠着衣服。陈燕犹豫着敲了敲门,强颜欢笑道:
“燕哥,你们回来啦。”
任笔友回首微微一笑,道:“是陈燕啊!怎么,没去上班吗?”
陈燕凄惨的笑笑,道:“砖机上都乱套了,谁还去上班啊!”
“出什么事了吗?”
陈燕幽幽的长叹一声,道:“燕哥,夏流他……”
她实在说不下去了,伤痛的心一片空白,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任笔友才发现女子眼睛异常红肿,那是不经历肝肠寸断的痛而不致如此的。他心中惊颤,忙问道:
“陈燕,夏流出什么事了?”
陈燕努力克制住自己巨烈伤痛波动的情绪,她拿出适才所写的那封短信递给他,艰辛费力的说道:“燕哥,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夏、夏流吧。”
任笔友接过信,还未问个究竟,陈燕已经掩面撒腿跑了,在烈日下跌跌撞撞的跑了,很快便消失在烈烈焰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