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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有傻的意思,但更多的,是迷。

迷什么呢?以人来说,最容易迷的,不是权势,不是美色,不是味道,而是自信。痴迷于自己的智慧,对于真理,感到好笑或无知。

人过度自信所带来的后果有很多,更多的是,是非不分。他人说对,我们说错。他人讲错的,我们却以为讲的是真理。自以为是,过于执迷于自我……都说神佛看见我们会流泪,如此可怜的愚痴之人,怎会不惹圣人伤心?

可人之所以与圣人相差一字,就是因为人会痴迷,而圣人不迷。

金国北疆边境,刀戈成林,战壕深挖三尺见方。旗帜迎风猎猎作响,金辽两国之旗对峙,肃杀之气弥漫,无数将士裸尸弃骨于战场中央。

“嗖嗖……”

一金一辽两名小兵匍匐在死尸地中,小心翼翼的翻找着同僚或敌兵的贴身财物。像这种在战场中打东风的人,无论敌友都不待见。刚一露头,就被双方身后的斥候一箭穿心。

嗯,仗打到这地步,你吞不下我,我吃不下你,僵持下去真的没意义。可不知怎的,两军主帅谁也没有退兵的意思,反而就再此对峙,每日互放冷箭试探,谁也不主动出兵。

若是李焕仙在此,一定会笑着说道:“一对儿老狐狸,拿人命拖延时间,不要脸!”

金国中军大帐内,六名参将与一名王都赶来的军机处重臣就跪在帐前。可即使那位军机处重臣冯惠乾手握圣旨,依旧不敢私自面见三军主帅。

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打仗就是这样,兵法有云:途有所不经,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由,君命有所不受。实地打仗的将军可以根据现场的形势,指挥出更好的作战效果,可以不听取远在京城纸上谈兵的遥控指挥。

而且古代行军打仗,统帅都必须要有皇帝的虎符。那玩意平时是一分为二,统帅和皇帝手里各一半,出兵时必须合二为一,才能号令士兵。

一旦出兵,虎符就在统帅手里了。在战争中,统帅拥有号令所有士兵的权利,不受皇帝的制约。更何况金国的这位统帅,可是大金太子,金世仪!

皇帝能交兵权给太子,显而易见,这交的不是兵权,而是皇位。这就是明着告诉世人,我大金的下一任皇帝,一定是金世仪!

至于说怕金世仪拥兵造反?他造谁的反?他爷爷是皇帝,他爹是皇帝,他马上就是下一任皇帝。这时候还闲着蛋疼的去造反?那不是没事找事吗?

这自古以来,太子领兵在外征战,那就说明皇位肯定是十拿九稳。但有的时候人倒霉,不分贵贱。哪怕金世仪天命所归,但老天若不待见你,你也得老老实实撅着。

“大帅有令,冯大人一人会见!”

一声令下,冯惠乾手捧金黄圣旨快速入帐。只见大金太子金世仪威风八面,紫铜宝甲覆身,高坐紫檀军座之上。面如稚儿般红润细嫩,不惹边疆一点风霜。背脊向天,双眼鹰隼灼然,冷漠严峻,威棱迸射,自有一股帝王霸气,能不威而慑人臣服。

就这,金世奇如何斗得过金世仪?人家金世仪天生帝王之相,光是往那一坐就不怒自威,就能令萧风瑟瑟而止,就能使风沙一触即停。

“冯大人,可是有好消息要禀告?”

眼见冯惠乾进入军帐,金世仪脸色一沉,以极为冷峻的眼光凝然注视,促使人产生一阵耳昏目眩,有被摄魂夺魄之感。

这真是天生帝王,饶是冯惠乾三朝元老也是被金世仪瞪的腿肚子直打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声哭嚎道:“太子殿下!哪来的好消息呀!陛下……陛下驾崩了!”

“父皇……父皇!!!”

光是这一点,金世奇就比不了他大哥!金世仪哪怕是只有冯惠乾这一个外人在,也依旧悲伤满面,跪地与之抱头痛哭,祭奠自己的老爹。

哪里像金世奇那样,一看左右都是自己人,装都懒得装……

一番哀悼哭泣后,金世仪颤抖着抚起冯惠乾,语气哽咽又期待道:“陛下可有话交代?”

“就在这了……”

冯惠乾将圣旨交于金世仪,不再多言。金世仪眼神一转,只是一个余光扫过来,军帐外的护卫瞬间封闭军帐,不许任何人靠近十丈之内。

“哗啦!”

打开圣旨,只见上面只有十六个字——器识为先,文艺其从,立德立言,无问西东。

什么意思呢?简单翻译一下: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论环境如何变化,都要坚持自己的信念和原则。言行与德行是表率,千万不要落人口舌。

“谢父皇,儿臣定当不负所望!来人,送冯大人歇息!”

金世仪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这圣旨一来,就算不打开,也猜得到是什么。金帝的意思是说,若真要骨肉相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要有尺度。既要拿回你的东西,也不要让天下人看了金家的笑话。

“大帅!”

刚刚送走了冯惠乾,金世仪马上调动三军副将前来议事。看看人家这副将,虽然风尘仆仆,但常年戎马的军人肃杀之气甚是浓烈。

人比人就是气死人!若是当年李焕仙打仗时,能给他配上三五个这种人物,何苦打的那么吃力?瞧瞧秦国那些个歪瓜裂枣,刘僧辩什么玩意?孟秀良能打,但一根筋。

孟秀峰倒是攻守兼备,但李焕仙还得总防着他,因为那货脑袋转的太快。赵鹤年倒是没啥心思,可上了岁数冲劲不够,只能做守将无法冲锋……

“迅速退兵,回笼战线,本帅要在三月之内,班师回朝!”

金世仪长话短说,而且现在局势不稳,他已经不能再留在边境了。副将们都是心腹之将,自然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可退兵,不是说退就能退的。你想走,得问问对面辽国的赫兰不破同不同意!

只见一名副将单膝跪地道:“禀大帅!半月前一战,我方与敌方不分胜负。战场未曾打扫,死去的将士无法敛尸。况且朝堂如今变动,只怕吏部与兵部已然易主,我们的退路……”

“战场不打扫了,就扔在这!传令各关卡守将,都给我大开城门!如若不然,大军‘回防’,格杀勿论!”

“……大量将士血染沙场,若尸骨无存,只怕……”

“唰……”

眼见副将如此犹豫,金世仪二话不说,腰间匕首瞬间出膛,一刀割开掌心,任由鲜血滴落于地道:“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战死沙场,乃军人之荣耀!清点阵亡将士遗物,待吾回朝登基,举国祭奠亡魂!”

“领命!”

一声令下,大军开始拔寨。金世仪手捧十六字圣旨,坐在大帐之中,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看来你的奸计得逞了,金世奇果然率先出手,你可以为所欲为了。”

忽而间,一英姿飒飒,甲胄加身的英气少女胯刀入帐。嗯,胡人的铠甲,胡人的弯刀。不过,却是汉人的长相。

霍秀秀!

大秦第一名将,霍山河的妹子,竟然出现于此!

“你还有空挖苦我?看看,这是最新传来的消息。你那姐姐,挑男人可真有眼光,竟然与大秦的皇帝不一不二!”

军帐中只有霍秀秀一个人,金世仪也放下了统帅与太子储君的架子,反而像个世家纨绔一般,乐呵呵的将一幅画像递给了霍秀秀。

哎呀!

只见那是一个中年消瘦男人的画像,画的并不好,也一点都不传神,甚至极其粗糙。一看就知道,画画的是个粗人,起码不是文人。

但重要的不是画,而是画旁的注解小字:李焕仙,化名展望春。于会京府,鸠占鹊巢,为祸一方!

“昨天我就知道了。”

霍秀秀没搭理有些玩味的金世仪,冷冷的坐在一旁说道:“金世奇一定会阻止你回京,你就剩了几万人马,打得回去吗?况且,我听说你们金家十八个弟兄,你最喜欢金世奇了。喂,要杀他,你下得去手吗?”

“秀秀啊,你与我,是同一种人。咱们这种人,世间有几个是不能杀的?”

金世仪笑了笑,虽然笑容可掬,但双眼却炯炯逼人,昂头看向屋顶,语气逐渐冰冷道:“朕君临天下……世间万物,要么跪,要么死。除生我养我者不可杀,其余,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