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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你在最开始就知道我是别有用心的人,你还会救我吗?

姜衡看着桂诣川。

她湿漉漉的眼里,不是询问,也不是质疑,却像是在看远远的冰山,她心里早已知晓那一角只是冰山的回头一顾。

她心里有答案。

“这个无关我,无关他,无关被救的人……只关乎你,那个救人的人。”

看着桂诣川沉默的那一阵子,她轻轻张口,声音柔和得像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因为你是那样的人。你不把人命当草芥,心里有侠义。“

她定定地望着他。

“再有一万次,你都会救我。”

在这样的目光中,桂诣川忽然笑了。

“再有一万次?”

他声音里带着些恼怒,一把抓住了姜衡的手腕。

“你是那么了解我?这小半年来,你谨小慎微地观察着每个人,在一些人面前假作愚钝,在一些人面前挺身而出……还在一些人面前,假作有一颗真心流露——”

“你就那样拿捏住别人,好似大家一举一动、所思所想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哪怕是现在,你也认为自己能预知我将如何,是吗?!”

桂诣川越说,手指就越发收紧,指节握得泛白,指下本是白玉般的皓腕更是青色一片。

他声音压制着颤动,眼神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流露那般强烈的情绪。

被蒙蔽、被欺骗,对一个人——对她,认知翻天覆地,像是海浪掀翻了所有的船,狼藉散布中,她却用这么笃定的眼神看着自己,告诉他,她了解他,笃定他是个什么的人。

侠义?

一个好人?

他称不上什么好人。

更别说此时快速攀爬上心头刺痛的恨意,理智就快要被淹没。

他克制着,才没把那截手腕一掰两半。

“……我当然是得小心谨慎。但是……”

手腕传来的痛意让姜衡咬了咬后牙。

她暗吸了口气,还是努力扯出一个微笑。

“但是如果有得选择,谁想要这样活着呢?”

“……”

手腕的痛消散去。

姜衡看着自己的手仍被桂诣川握着,心里有些情愫浮上水面,又酸又涩,又有点甜。

她苦笑:“我瞒过你许多,但这些不是假的。”

女子眼神好像一夜入冬的冰雨,凉凉一片清透,还带着一丝秋的苦。

她飞快凑到桂诣川面前,啄了一下他的唇角。

……

未等他情绪上来,决计用那种面目对她,她轻巧一笑。

“只是怕以后没有机会再这么做了。”

一场布施变成混乱,最后在京兆衙门及皇城司的压制下,暴乱平定,抓走了被指认带头闹事的十数人,还有二十多人,据称是在混乱中被踩伤、误伤,被带到了城中的医馆。

其余的人,被妥善送回了长福寺,京兆尹出面,说流民只是被有心人煽动,为再生事端,将派官兵驻守周围,也能保障他们的安全。

阴沉沉的天终于黑了下来。

城中炊烟混入湿粘冰冷的雨水中,街头巷角,一个青年往手中灯笼吹了吹,光亮起来,便又挂回檐下,此后一条街亮了起来,然后便是整座城亮了。

“……京城许久没有今夜这般安静了。”

高直摩挲摩挲了自己胳膊,似乎安静的夜更让人感到寒冷。

他回头看了一眼医馆里头。

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妇人哭泣声,除此之外便是审问呵斥的声音,若是不入内看,根本不会知道里头还有二十多人。

那些人安静得诡异。

问他们话的时候,全都是一问三不知;但只要无人问话,便是呆跪在地上,眼神涣散,一言不发。

啧啧。

高直想起来便摇头,乍一抬头,就看见桂诣川与守在门口的弟兄打了声招呼,掀帘入内。

他步子不快,穿过廊下每盏灯影,高直眼尖地看到他眼眸低垂,眉头微锁,满腹心事的模样。

”如何了?“

他快步走到好友身前问。

“姜小姐可安好?”

今日发生的事,其实都不归两人管,只不过是桂诣川听说过姜衡的行程,当时碰巧正与皇城司交接一些差事,就一道火急火燎地前往了。

高直只记得他们共同协助皇城司,在场面被控制住后,桂诣川简单地向人询问了信息,高直看到他往茶坊的方向去,然后便离开了——回来就这样了。

难道不顺利?

“都还好吧?“他又追加了一句。

“……没事。”

桂诣川抬眼看好友。

他让自己舒展开眉目。

“都好。她……她们比其他人更加警惕,事情发生的时候就都离开了。”

高直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你怎么还这么一副表情?我还当怎么了呢。”

他手搭靠上好友肩膀,”可真是邪门了……我不是说你那事,我是说屋里头那些人,你可真得去看看。“

他带着桂诣川走近些,到了堂前,两人透过虚掩的窗缝往里看。

”你看看,就那个娘们,一直哭……她旁边那个男的瞪她一眼,她就停一阵。“

屋内十分光亮。

四周都点上了蜡烛,照得人脸上就像油坊的缸子,亮堂堂的,那些皇城司的头子,为了让这些人别过得太舒坦,将窗户都打开留了缝,外头丝丝冷风就和里头暖热的烛油气味和药草味不断交换,配合着里头紧张而冷漠的气氛,带来一种诡异的感觉。

桂诣川的视线落在哭泣的妇人身上。

又稍稍移向旁边那个面容憨厚,眼神平静的男子。

翠娘。

他记得她被他这么称呼。

两人便是那条村子曾经热心接待过他和姜衡的农妇,还有她那个笑里藏毒的丈夫。

外表的平和无害只是伪装。

他们是焚兰教的人。

今天被救走的男孩,正是他们其中一个孩子。

皇城司今年以来,桩桩件件的差事都办得体面妥当,不光在皇帝跟前得了脸,太后更是青眼相加,除开前不久北地外邦来朝的接待,比武大会期间京城周边的治理,近来还将天元寺祈福等一干事宜把持过去,这许多模糊了职能边缘的事,竟有了些越俎代庖的味道,招来许多朝廷官员的不满和反对。

这些桂诣川都是知道的。

前些日子本来是指派他们暗中调查、驱赶焚兰教的事,也落到了皇城司头上,今早的交接便与此相关。

如今坐在里头,倚在几案旁,拿着一副叶子戏来回摆弄的,便是皇城司北司副指挥使左斯泷,他一手分筋错骨的外家功夫十分了得,听闻是得了少林的真传,但除去身手,让他坐上如今位置的关键在于他的心狠手辣,惯会用一些阴损招式屈打成招。

“今天也是奇了怪。”高直看到好友看着左斯泷,便啧啧下,悄声说,“他竟是如此有耐心,自己在这打了半日牌。”

“换作平日,这些人早被关进牢狱,生不如死了。”

桂诣川没说话,又看了一会,和高直到了医馆的另一头。

两人交谈了好阵。

别看高直一副吊儿郎当,这里晃荡那里转的,医馆里发生所有的事都瞒不住他的眼睛,他也挑了重点的和好友说了。

桂诣川听完,点点头,便和好友道别,骑马在夜色中扭进了棋盘街的瓦肆,过不久一个身影从侧面低矮的围墙翻出,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奔朱雀大街,直到某间府邸停下,叩响了后门。

“哪位啊?这么晚了……啊……”

门房的喊声由远及近,灯笼的影子随着门“吱呀”一声,打在了腰间的刀上。

“……桂大人?”

门房眼尖儿,马上认出来人,只不过过去从未在这夜深时分,因此有几分错愕,但也不忘赶紧将人请入。

后门阖起,“张府”二字在灯笼的光影中忽明转暗。

“您先书房一坐,公子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