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两个多月,通话结束后,两人线下也没见过几次,更别说聊这事。
电话里她说是认真的,他信也不信,打了很多字又一个个删掉,还是决定最重要的事要见面说。
江溪越扯纸巾擦擦嘴,侧着身,水汽浮过他眼眸。
“那你呢?想结婚怎么不跟我聊?”
“大四检查结果出来,你第一时间就推开我,在那样的时刻你没有想要依靠我这件事真的很伤人,我好像不值得你依赖。”
她心里一惊,以为提分手的阴影在和好后就会散去。
“后来我也知道你继父的事,能想明白你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要推开我。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结婚,害怕我提了,你会因为之前的阴影又再一次推开我,也怕没办法愈合你的旧伤。 ”
分手到和好不过十分钟,当时他也没怎么放心上,只是每当想进一步打算,心脏忽然就被捏了一下,提醒自己
——她不依赖你,她会推开你。
“从现实角度来看,我们还没毕业,工作待定,物质也没到可以细谈的程度吧,所以我想再等等,等你有想法,等我准备好。”
心里话一说,陈树青凝重的表情有些许放松。
“我想过结婚的呀。”
她心下了然,双手合十枕在下巴,娓娓倾诉。
“从你在医院陪我开始,在同居时期达到顶峰。”
“我承认继父跟生父给我的感觉特别差,一个薄情,一个滥情,所以我总是会质疑一份感情的保质期,怀疑一个人的可靠度。”
“我对婚姻持怀疑态度,没怎么期待过,但又很喜欢那段被困在出租屋的时间,想着可以两个人这样过下去也很好。”
“我在你的爱里动摇过,害怕醒来是一场梦,又想溺毙在这份爱里。”
“我挺容易瞎想的,内耗也严重,在一次又一次思考撕扯中,我选择相信你。”
“不是相信爱情或者婚姻,只是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我是想和你结婚的。”
江溪越每一步路都走得谨慎,每一个决定都在深夜反复再反复琢磨,可她还是没办法看清每个选择是否通往正确的方向。
她有些悲哀地这世间的选择都是如此,随后又振作起来,既然辨不清正确的方向,那就把选择的路变得正确。
错了就重新来过。
巨石分崩离析湮成粉尘,心跳都轻快起来。
陈树青绕到她旁边拉过她左手抚着掌心,弄得人有点痒。
“你干嘛?”
“突然发现你手挺好看的,手指蛮长,就是有点小。”
她张开五指疑惑着道:“也还好吧?”
手握上来的瞬间,她懂了他的故技重施。
“戒指戴上就是我的准老婆了嗷。”
冰凉的戒圈很快沾上体温,她眼中真泛起了水汽,只见他的目光沉静又灼热,开口又让心蓦地一跳。
“谢谢你给我爱你的机会,谢谢你相信我,谢谢你愿意和我一起建立一个新的,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水汽凝结成珠,溢出眼眶,被温热的指腹带走。
她吸吸鼻子,躲进温暖舒适的怀抱,瓮声瓮气地说了什么,他腾手捏捏她愈发红润的脸调笑:
“没听清,再说一遍。”
“那你聋着吧。”
又是一声嗔怪:“不跟你说了,我要吃肉。”
“只吃肉?”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白纱顺着半圆球状物体流下,周边点缀着橘粉色永生花。
“你个骗子,今天不是改数据吗?”
“早上改数据。”
江溪越怀着忐忑的心情掀开白纱,眼前绽开一朵硕大的玫瑰,花瓣层层叠叠,橘色渐变,如同朝霞。
“好特别的蛋糕!”
当然特别,陈树青拜托程阳设计的款,又在蛋糕店盯了三个小时。
程阳说他是个难搞的甲方。
“今天的玫瑰花能进肚子了,不浪费了吧!”
某次,情人节玫瑰枯萎后,江溪越不无可惜地感叹:“花好容易枯萎,你老送我,是不是有点浪费?”
“而且你知道情人节花挺贵,我们错峰过啊,反正每天都是我们的情人节。”
他学聪明了,今天的花能吃,点缀的永生花也不会凋谢。
“嗯!我家阿榆就是聪明耶!”
江溪越凑上前笑着拉过他的手,一起切蛋糕。
音乐轻快浪漫,时间缓缓消磨,不熟悉的乐队演唱着熟悉的歌,他们站在楼上眺望舞台,嘴里含着糖,跟着迭起的浪潮哼唱。
大屏幕上开始新年倒计时,随着人们的齐声呼喊,掩盖时间交替的霎那,点亮了屏幕上的电子烟花。
女孩欢喜鼓舞地拍着手,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陈树青,又一年啦!”
“嗯,我们又一年了。”
她眼里像是亮起焰火,又像闪着星星,明明今夜无星。
“不亲吗?”
“不是不喜欢人多的时候亲?”说着,他摘下口罩,还有她的。
她摇摇头,很轻地咬了下唇:“可是我的眼里只有你呀!”
不是今夜无星,是星星落在你的眼眸。
*
毕业那日阳光明媚,礼堂里的学子们啊,即将开始新的人生课程,只是这堂课,没有拉铃结束的一天。
连续几年寡淡无味的毕业季,在今年焕发新的活力,光是唱歌都花样十足。
终究还是告别了热闹的大礼堂,熟悉的校园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如同三年前的嘉禾大学,七年前的泸南二中一般,她再一次从学校毕业。
幸运的是,身边的人还是那一个。
新家捯饬了一下午,快到傍晚,房间总算有个房间的样子,江溪越坐在椅子上翘脚喘喘气又起身,撕开一个个小纸箱,将东西摆出来。
陈树青还在那整理衣柜。
江溪越从纸箱里拿出一个几年前送给陈树青的糖罐,晃了晃声还挺响,糖都过期了吧。
她边开边问:“你怎么把糖放过期了还......”
罐里的东西晃了眼睛,她惊呼:“我好像打开了你的小金库耶!”
确认空的行李箱放置妥当,他才腾空走过来说:“是给你存的金库,不说眼泪是金豆子嘛,惹你哭一次就存一颗。”
江溪越震惊,再晃晃糖罐,小金豆的声音极其悦耳:“我这么能哭?”
他哼了一声:“可能哭了,高中打羽毛球哭,物理考差哭就不说了,后来莫名其妙哭,看电影哭,吵架哭,”轻笑后补充,“床上也哭。”
江溪越差点把金豆子砸他身上,眼神警告后,拧紧糖罐放进抽屉。
“什么时候开始存的啊?”
“应该是第一次做爱后吧,那晚你也......”
“滚!没完了还。”
陈树青噤声开始收房间里乱七八糟的垃圾,默默吐槽女人真的善变。
又过一会,江溪越拿着那张脱胶了的便利贴问:“陈树青,你的心愿券还没用呢!”
他闻声从身后环着她腰,下巴搁在肩膀说:
“我的心愿已经在实现了啊。”
她略微歪头以示疑问。
双目对视,只见他手覆在她戴着戒指的左手上,打开再合上,声音低沉: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