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高祖皇帝之后,刘家往后多少年来,几乎没什么大智、大勇的后人。
这刘衍年纪轻轻,倒是颇出人意料。
林青没家眷,早先也是中原人,从军后父母都已病故,随着调派来的京城任职。
他统领行宫驻军,一领就是十几年,年后裴憬带着他回了京城,才算是得到重用。
梁宛钰逃走之后,裴憬早知梁家对自己会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有些刻意提拔林青的意思。
裴憬叹息,如今人已战死,能给他的唯有身后哀荣而已。
远方战场的局势已经快要看不清,裴憬换上铠甲之后,领着一小队兵马前去查看。
而他去的途中,正好遇到了回来的梁家军斥候。
那人随即翻身下马前来禀报。
“裴大人!梁大将军已经派人,绕道烧毁他们剩下的所有粮草,特派我回来禀报,是否需要全部拿下?”
裴憬思索之后才开口。
“对方还有多少人?”
“约三万。”
还是太多了,若是对方迟迟不肯投降,面对这三万人也需要一些时间。
裴憬不想在这继续耗下去,他留的后招也该派上用场了,没必要再费这番功夫苦战,立马下令鸣金收兵。
梁宾是个非常听话的将领,裴憬和他算是名义上合作多年。
早先是因为手中握着他的女儿,他不敢反抗。
如今是因为他一心想要为女儿报仇,而身为武将,又没法对战争一事置之不理。
此番休战,裴憬估摸着两方很可能不会再起争端。
敌军的粮草已经全部被烧了,眼下临时征调粮草,一定会比一开始的时候更困难。
他们已经退去数里,短时间之内根本没法反扑,眼下正是逼近皇宫的最佳时机。
等到梁宾一回来,裴憬短暂休息之后,立马点兵向皇宫去了。
此时,京城外各地早已不太平。
但是这不太平和战乱无关,是早已民怨沸腾的民间。
如今,全天下大部分的城中都流传着一纸文书,随便往哪个僻静的角落看去,保准能看到一两张。
而纸上所写内容,更是经过多方证实。
早在数月之前,四王大军入京的时候就已经广发讨逆檄文,言辞极为犀利的批判裴憬这个古今难得一见的佞臣。
毫不避讳的指出他手握大权,先帝因不明原因死去之后,在京城的永安王不得不临时登基主持局面。
而此时,野心勃勃的裴憬兵围皇宫,已经有了叛逆之心,天下群雄人人得而诛之,刘氏皇室更亲更甚。
他们以此为理由,联合一路上多位节度使带兵前去。
而此时,外面的舆论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因为战争之事从京城中迁出来的百姓,很多人都能坚决的否决这件事情。
先帝之死是永安王篡位一事,虽说是谣言,但无风不起浪,总不可能无端的传了出来。
更何况,皇位那是随意便能登上去的,先帝无子,具体是谁登基也容不得如此草率。
而那纸上所写内容,是裴憬特地安排的。
那天傍晚,京城的上空炸响烟花的时候,这张纸被他提前安排好的人悄悄散了出来。
纸上内容,乃是先帝临终前写下的天子诏,言明,他早已察觉最小的弟弟永安王有了篡位之心,若是有朝一日他忽然登上皇位,竟然是谋逆篡位而来,而非正统所传。
最后方加盖的是天子印玺,货真价实的原版被人抄录、拓印无数份之后,散的满天下都是。
只需这一张纸,便能推翻四王所发的所谓檄文。
如今京城之中正在发生动乱,京城中的百姓却全部得以安全迁出,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人心全部站在了裴憬这一边。
而留下的那些老弱病残,亦有所依靠。
哪怕被围困到有朝一日饥不裹腹,要用到他们的粮食,也会留下市场价数倍的钱财,不会白拿他们一分一毫。
从一开始,裴憬便没打算把功勋归到四王的身上,他们想当这个好人,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至于将这些踏印下来的纸张传散在各地的人,几乎全都是梁家军的家眷们。
他们本就来自于各地,借此机会回到家乡,从本就熟悉的邻里、亲戚关系下手,将自己所知、所看的告知别人。
裴憬悟到了一个道理,并没有刻意让人说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而是让别人看他的所作所为。
纸张在传播,百姓更在口口称道,在这个四王军队大拜的关键时候,天下民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
裴憬成了十几年来匡扶天下、稳固朝纲的忠臣,他虽手握大权,却从未有半分逾矩的心思。
所作所为不过是因为大夏帝王实在昏聩。
事已至此,天下人都认为,裴憬才是那个真正要清扫逆挡的人。
所谓四王,不过是要趁着如此关键节点,入京趁火打劫而已。
此消息飞速传到了刘衍耳中,他扣下中军兵符,绝不允许几个叔叔继续做错事。
之前尚且有一博可能,如今既然真实目的已经暴露,那还有什么必要再浪费时间?
五王爷始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拍了拍有些饿的肚子,他扫了一眼几位兄长。
“怎么,现在饭都吃不上了,还打算继续在这耗下去?难不成接下来的日子要待在这吃土吗?”
几人不言,各个都急得面红耳赤,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最是折磨人,明明京城近在眼前,皇位近在咫尺。
可那一道城门就是天堑,无论如何也迈不进去。
刘衍无声勾着唇角,“叔叔们,如果此刻撤军返回驻地,大家原本的一切还不至于彻底回去,尚且有安享晚年的可能。”
而如果继续再打下去,结局就不用说了。
等到裴憬动起真格来,在场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一番挣扎和纠结,一个时辰之后,几人终于联合下令大军开拔离开。
而那些节度使,见这情况不对劲,又听到外面的风声,早就悄悄摸摸的溜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