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到了下坡路段明显速度快了很多,虞灿适时收回了手,他拍了拍手掌,跨步走到了一旁的人行道上。
这时前面的三轮车停了下来,从上面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虞灿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这巧合。
今天的小黄毛只穿了一件泛黄的白背心和黑色运动短裤,看着倒不那么非主流了。
虽然那头黄毛让他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一身的汗也让他有点狼狈,但他长得俊,怎么看都还是养眼的。
烈日下他黝黑的皮肤和紧实的肌肉上冒着大颗大颗的汗水令他看起来生气蓬勃,虞灿似乎能够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热切的生机。
和他这种从骨子里就散发着一股朽气的人不一样。
这是一个很认真在活着的人。
“刚才多谢你。”郝好抬手用衣袖又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然后手指了指旁边超市的冰柜:“我请你喝点冰水吧。”
“不用,我不渴。”虞灿说话间视线落在那人满是鲜血的手背上。
他扬了扬下巴:“你这伤不处理吗?”
“不用,反正待会儿还得裂,你等一下。”
虽然虞灿拒绝了,但郝好还是去冰柜里拿了一瓶冰冻饮料。
他没好意思挑便宜的矿泉水,之前他看他们学校里打篮球的男生都喜欢喝尖叫,他就拿了一瓶。
他转身要去结账的时候,虞灿叫住了他:“给我的?”
“嗯。”郝好点了点头,超市里冰爽的凉气让他打了个颤,他转头看向虞灿:“喝这个可以吗?”
“我不喜欢喝饮料,你给我拿瓶矿泉水就行。”见对方打定主意要报答,虞灿也没有再拒绝。
他从郝好手里抽走那瓶尖叫,转身去拿了一瓶农夫山泉。
“你自己不喝?”
“不用,我带了水杯的。”郝好从虞灿手里接过水放在柜台上,“多少钱?”
“2元。”
郝好从扣着扣子的裤兜里掏出一把湿巴巴的纸币,从里面抽出两张一元的放在柜台上。
收银员伸手摸到一手湿润时眉头皱了皱,显然是有些嫌弃。
郝好若无其事地拿过矿泉水重新递给虞灿:“给。”
“谢了。”
“是我该谢谢你,走了。”
虞灿伸手接过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郝好已经收好了钱,撩开超市的门帘走了出去。
虞灿看了看外面的烈阳,又看了看那辆小山一样的三轮车后座,他没有再跟上去。
三轮车顺着坡度一路向前,渐渐从他的视线里消失,虞灿盯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心里有一点点复杂。
他这个人情绪很淡,很少因为什么事动容,但那个小黄毛……
看起来还挺不容易的。
之前他就看到了那辆三轮车是如何在车流里艰难前行的,他下意识地以为骑车的是个老人。
虞灿外公尚在,对他也好,他忍不住将对方代入成他外公了,所以就动了恻隐之心,这才愿意顶着烈日去帮他。
没想到会是那个小黄毛。
短短两天,虞灿就看见这小黄毛的好几副面孔,虚弱的、狠厉的、可怜的、顽强的……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不过,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虞灿两根手指拎着瓶盖,拿出手机打了个车。
他本来想顺着他外公的话出去走走的,但这天实在是太热了,他刚出门就又被劝退了。
就那么几步路虞灿也懒得走,直接就在超市里吹着空调等着车来。
接下来一连7天都是高温天气,虞灿也就连续7天都没有出门。
虞灿自己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但他外公却见不得他整天闷在家里,一看到他就眉头皱得老高。
虞灿想了想干脆去其他凉快点的城市找个地方待着的可能。
好在一连几天的高温后,终于迎来了一波降雨,窗外闷雷阵阵,虞灿在家里百无聊赖,手机突然亮起,是他外公给他发的微信:
有人要租我山脚下的那套小院儿,地址发给你,钥匙在鞋柜上的钥匙框里,你带人去看看,看那人人品什么没问题的话,一个月1000就行。
虞灿从沙发上爬起来,回了个“好。”
他外公的那套小院他小时候也住过,不过那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他只依稀记得小院后面是一座小山,山脚下还有一条特别清澈的小河,以前他还掉进那条河里差点被淹死了,从那以后,他妈就把他接走,他也再也没去过那小院了。
外面大雨倾盆,虞灿拿了一把大黑伞出了门。
那套小院是在乡下,虞灿记忆中下雨天门口的土路就会变成一滩泥泞,他想着心里就有点烦。
出租车载着他直达门口时,虞灿还有些惊讶,随即又了然,也是,这么多年了,这大马路也该修好了。
付完钱后,虞灿撑着伞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茫茫大雨中一个行人也没有,他拿出手机,给外公发给他的号码打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
电话很快被接通,听筒里传来了一道略显低沉的男声。
“喂?”
“你好,我是你要租的房子的房东,我已经等了你挺久了,请问你大概什么时候到?”
“不好意思,我马上到了,最多五分钟。”
“好。”
虞灿挂了电话,转身用钥匙打开了小院的大门。
这套小院是一套小平房,两室一厅,一厨一卫,门前就是大马路,马路对面也有几家住户,不过都是些老人。
房子后面是一块水泥院坝,紧接着就是篱笆围起来的几块地可以种菜,再往后就是一座翠绿的山,山脚下就是那条小河,其实是个挺不错的环境。
要不是在下雨,虞灿还挺想再去那座山里走走。
心理医生让他多去大自然的环境里待,他一直当成耳旁风,但现在他透过雨幕看着对面的大山,心里倒还真是平静了不少。
也许,之后可以多来走走,看看这青山绿水是不是真的有拯救人心的力量。
“有人吗?”
听到喊声,虞灿转身穿过堂屋走到大门口,透过虚掩着的门缝看清了来人,两个人都有些惊讶。
“又是你。”虞灿看了一眼浑身湿透的小黄毛,说:“快进来吧。”
“好。”
郝好推开虚掩着的大门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