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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来说,当初选择魏公之初,我与魏公的目的是相同的,结束这个乱世,让天下重归一统。”

“可到了如今天下将再度归一之时,我与魏公的路便不再相同了,这是矛盾的本质。”

“但仅是如此的话,无论是凭我所建之功业,还是念在三位夫人的情分上,只要我一日未曾表露出反叛之心,魏公便一日不会杀我,即便杀,也不会在明面上去做。”

“不过……”

刘章指了指曹冲,道。

“正因为你我的关系,魏公在洞悉了我所追求之事以后,便不愿再去承担这样的风险。”

曹冲闻言,忍不住插嘴道。

“师尊,您别绕了,咱们还是直奔主题吧,您看师公听得头都大了,小心等下他老人家揍你。”

刘章闻言偷偷瞄了眼庞德公,见其正面无表情的放下袖子,不由得有些感叹,这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自己才说了几句话?小小的装一下竟然差点挨揍!

真该让前世那群喷子来这个时代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摇了摇头,刘章无视了庞德公的动作继续道。

“那咱们便从我与魏公的分歧说起,等说完了这个,你便明白了。”

好吧,刘章的表情虽然淡然,可切入正题的速度却是不慢,突出了一个随心所欲(从心罢了,何必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比较熟悉我的都知道,我这人对世家没什么好感,出谋划策之时常有针对世家之举,那么冲儿觉得,究竟什么是世家?”

曹冲见刘章看向自己,忙拱手道。

“世家之说始见于《史记》为其五体之一,取王侯开国,子孙世袭之意,现今多指世代袭爵之家。”

刘章点了点头,道。

“说得不错,我之志向在于让天下百姓与寒门子弟都有晋身空间,如此一来限制世家的权威与影响便是势在必行,那么皇室该如何自处?”

曹冲闻言道。

“师尊想要限制世家,这与皇室并无冲突吧,毕竟对于皇室来说世家不也是个觊觎皇室之位的饿狼罢了。”

刘章摇了摇头,叹息道。

“这便是你与魏公的差距所在了,对于此事魏公看得可是比你清楚的多,之前我便问过你何为世家,你之所答可还记得?”

曹冲带着些许疑问回答道。

“徒儿自然是记得的。”

“那么你再重复一遍,《史记》之中如何描述世家。”

“王侯开国,子孙世袭……嗯!?”

刘章点了点头,道。

“是了,皇室本质上也是世家,而且是最大的世家……现在你明白了吗?”

说着,刘章起身走了几步开口道。

“建元元年,汉武皇帝初登大宝之时曾行殿试对策问,题目为‘古今治乱之由,长治久安之道’。”

“古今之帝王皆欲使王朝长盛而不衰,却最终不得其法?何也?在其之根本不足取……”

“在某看来,王朝的本质与自然界的野兽生存法则无异,皇室便如同狼群,而世家则是依附于狼王的爪牙,而百姓则是这狼群肆意撕咬捕猎的羊群。”

“狼王力壮之时,这些爪牙供养狼王,而待到狼王年老之时爪牙之中最强壮的个体便会取狼王而代之……”

“而对于狼群而言,羊群虽是其口中之食,但狼群依然畏惧于羊群的数量与它们尖锐的犄角,故而狼群不会肆意捕猎,以免激起羊群的反抗之心。”

“这也是为何无论哪一种学说都在讲述如何治理百姓,而皆不提世家之危害的原因之一。”

“对于皇家与世家而言,所谓的治理天下,是为了更好的品尝羊群的血肉,而不会使其产生反抗的心理。”

“所以对魏公而言,天下一统,曹氏便迟早成为新的狼王,而世家便是他身边的爪牙,对于魏公来说,爪牙可以修剪,但不可尽去,去了势必会削弱狼王的力量。”

“可对于我来说,世家过于强盛不利于生产力的解放,更不利于民智的大面积开启。”

“在这种矛盾之下,魏公可用我一时,绝不可能用我一世,而你!”

刘章指了指曹冲。

“只要魏公不将我带走,无论将来你如何选择,都不是魏公愿意看到的结果,现在你可明白了?”

曹冲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道。

“届时若我杀了师尊,则难免为人诟病,开国之君行弑师之事,还是堪称圣贤的智者;若不杀,则或与师尊共同对付世家,或站在世家身边压制师尊。”

曹冲看了眼刘章,在其带着些许鼓励意味的目光中继续道。

“后者之中无论选择哪一条路,皆会波及甚广,甚至重启乱世诸侯割据的状况也未可知也……”

刘章两手一摊,道。

“正是如此……”

曹冲闻言沉默了一阵,抬头看向刘章道。

“师尊若是你我师徒联手将世家踢出局,再以你我还有较为亲近的一些家族形成联盟共掌天下如何!”

刘章闻言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道。

“如此是不可能使国家长期保持繁荣的……”

刘章伸出一只手掌,用另一只手指着几根手指说道。

“我大汉目前所拥有的人口成分大概可以分为五个阶层,第一便是统治阶层,第二是管理阶层,第三为农民,第四为手工业者,最后则是没有户籍的奴仆。”

“即便是将世家踢了出去,这种结构的本质依旧没有变化,作为统治阶层和管理阶层的少量人口会自然而然的去巩固自身的统治,并以此维护自身所即得的利益。”

“而后三者自身既无资源也无跨越阶层的向上空间,最终沦为前两者剥削压榨的对象。”

“而且……”

刘章看向曹冲。

“你不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本身便是阶级固化思想的一种形式么?”

刘章叹了口气,道。

“想要让国家保持一种持续向上的活力,不能也不应该寄望于一两个家族每一代都有足够优秀的人才来引领国家前进,完善的制度与不会彻底固化的阶层结构才是国家与族群长盛不衰的大道!”

曹冲闻言仔细想了想,苦笑着看向刘章道。

“师尊,您这一番话说出来,徒儿该如何评价是好?离经叛道还是大逆不道?按照您的说法,皇室自己本身就是阻碍国家发展的顽石,任何一位帝王都不可能容下师尊这般人物吧……”

刘章咧嘴一笑,道。

“你就说为师作死就行了,不过就方才那番言论而言,冲儿觉得为师所说何处有误?”

曹冲摇了摇头。

“徒儿不知,不过师尊可知其中的阻力?您这可是以一人之力与天下为敌啊……”

刘章闻言哈哈一笑,道。

“哈哈……冲儿此言有误,为师身后可是站着全天下的百姓们,怎能算是孤军奋战乎?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