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都到了十一月初了。
婠婠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兔绒氅衣,只觉得那股寒气还是一个劲地在往自己身上钻去,冻得她鼻尖都是一片通红。
从前在魏都时,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冬日,难怪人家都常说北地寒凉呢。
回到裕园后,萃霜一边捧上一盏热茶给她暖身,一边低声念叨着:“娘娘也未免太好心了些,这还要一日三趟地去看,也别沾了外头的晦气和寒气,到时候陛下又要心疼的。”
婠婠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那孩子眼见是个有福气的,长得真快。又漂亮。”
她说的是她那天和薛娴一起帮着接生下来的那个孩子。
略坐了片刻,忽然间外头纷纷地似是飘下了什么东西来,婠婠掀开门帘出去一看,竟然是下雪了。
这是今年冬日,云州的第一场雪,也是她和晏珽宗在这里经历的第一场雪。
她看了看天色,现在的时辰还早着,便命萃澜去准备了些的东西,她说她要亲自下厨去包些牢丸饺子来,要羊肉馅和猪肉时蔬馅的两种。
萃澜有些惊讶:“娘娘要亲自下厨?”
婠婠说是。
她也好几日没见到晏珽宗了。
知道他忙,平素她也没敢去打搅,只想着今日下雪了,做些饺子牢丸送去给他尝一尝,消解些他的疲乏,那也是好的。
萃澜心下大惊,虽然并不知道这位被陛下宠爱了数年、养尊处优的皇后到底有没有过下厨的经验,更不敢确定她做出来的东西到底能不能吃,但是萃澜心里想着,只要她把面皮和馅料亲自准备了,确保是安全的,那皇帝应该不至于被吃出个什么好歹来……
婠婠又命人取了些那个卖糖的商贩晴娘那里买来的白糖,准备再做些白糖芝麻馅的汤团来。
其实她是会做这些的。而且她的手还很巧,包出来的牢丸和汤团都很漂亮,捏得也很紧实。
这些年里每月她要带着孩子去看望孟夫人很多次,有些时候孟夫人也会想着包些牢丸来吃,她们两人坐在炕上,亲自活了馅料,擀了面皮,孟夫人一边包着,婠婠还会跟她学一些。
来云州后,她又和薛娴逛过了这里的好些家食肆酒楼,又见惯了云州地方牢丸的形状,私下也模仿着学过,所以她并不是没有经验的。
萃澜和萃霜想来和她一起包,但是婠婠拒绝了,她说只由她一个人来忙。
这么一通忙活后,也差不多到了晌午的光景了。
婠婠从铜锅中捞出一只只浮上来的牢丸,又从另一只锅里捞出芝麻白糖的汤团来,仔细装进食盒里,又让人准备了几样酱菜蘸料和点心,换了身衣裳就去了在云州城北的中军帐。
她没带太多繁琐招摇的首饰过来,梳妆时翻了翻妆台,倒是捡起了一张细细薄薄的莲花状花钿贴在了额前。
这花钿是用蜻蜓翅膀所做,并不奢靡难寻,再经坊间的能工巧匠用剪子一剪,描金笔描一描,就成了形了。
婠婠从前没有贴过花钿,因幼时的教养嬷嬷们说这样的东西本是“轻狂之物”,女儿家贴在面上,是招蜂引蝶的意思,陛下会不喜欢的,所以她就没用过。
如今第一次用,她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总觉得有点不自在,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
萃霜进来检查了一下她的发髻,微笑着夸赞她:“皇后陛下盛容,便是无需脂粉妆饰,也是天下难寻其二的。”
婠婠呼出一口气,回头看她:“你觉得本宫戴这个好看么?”
“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本宫没问他喜不喜欢。”
像是心思被人戳中,婠婠啪地一下阖上了那个用来装花钿的小盒子。
等她拎着热气腾腾的食盒走出裕园时,外面的积雪已经肉眼可见地落了一层了。
婠婠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好大的雪。”
婢子们跟着叹了声:“北地的风致,果真和别处是不一样的。”
约莫两三刻后,婠婠就坐着马车到了皇帝的中军帐处。
萃霜仍然一路陪她过来。
路上,她凑到婠婠耳边,压低了声音同婠婠说了几句话:
“娘娘,陛下这两日忙着,心情似乎也不大好,您要是去陪伴陛下的话,只怕陛下多半是要……的。”
婠婠脸一红,别过了头去。“本宫知道。”
“陛下心情不好,加之战事胶着,若是他笫榻之间唐突孟浪了娘娘,还请娘娘好歹看在战事的份上,暂且别同陛下计较才是……平素在宫里的时候,陛下还是很疼爱娘娘的,最近这几回,只是他……”
“本宫何时怪过他了!”
*
因是心中想着给他一个惊喜,婠婠并没有让人提前告诉皇帝说自己要来。
下马车时,她仔细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和衣领,抚过盘着的头发,这才一步步向营帐中走过去。
古时征战,分前中后三军,中军便是主力精锐所在,每遇安营扎寨,位于最最中心的地方的营帐就是主帅所在之处,被其余军卫士卒团团拱卫保护,中军大帐的规格是最高的,级别也是最大的。
因为皇帝驾临,他的营帐顶上悬着在寒风中飘扬的帅旗,又以明黄色的锦缎在帐顶处围了一圈,以示帝王所在之意。
这里就是云州军的军营。
而不远处,就是巍峨高耸的云州城门。
婠婠今日穿的十分温婉雅致,外头套了件藏青的祥云纹兔毛氅衣,里头是浅湖蓝的长袖隐花裙,裙摆随她走动的脚步漾出轻盈微晃的丁点波浪,但又很快被长长的氅衣遮挡了下来。
漫漫雪色中,她是天地间唯一的一抹亮色。
来的路上婠婠看到军中处处飘起炊烟,护送她的一个亲卫说道,因今日下雪,军中也煮了牢丸与众将士们分食。也算是大战之前的劳军了。
走到他的大帐前,婠婠深深呼出了两口气,这才掀开门帘进去。
里头一下子感觉到比外面温暖了许多,但是还是显得有些凉意。
她打眼一看,发现竟然根本没有烧炭,难怪热度上不去,只靠这两层营帐隔绝了外头的寒气而已。
营帐内入眼挂着的一幅硕大的云州地区边防地图,上面细细描绘了云州一带的所有山川河流地形。
悬挂起的地图前方是垫着一张虎皮的宝座,怒张着血盆大口的虎头安详静谧地被人镶嵌在了宝座的靠背上方,虎眼被人挖下,改用绿色的宝石镶了进去。乍然看见时,婠婠都被吓了一跳。
中间的位置则是一盘巨大的大沙盘,以云州城居于四分之一的位置,沙盘中的大部分地区布置的都是关外的地形要塞,也就是阊达人的地盘。
皇帝正以手撑着额头,懒散地坐在宝座上翻阅着面前的几份文书,兴致不大高涨的样子。
听到营帐的帘子被人掀起时,他第一反应是不耐烦地抬眼望过去,又在看见来人时眼中一下泛起了笑意。
他将手中的卷帙扔到一旁,下了宝座后几步就走到婠婠跟前来。
“天这么冷,怎么亲自过来了?路上冻着没有?”
一边说着一边他还伸手探了探婠婠的手背和脸颊可有受凉。
虽然帐内连炭盆都没点上,可他的掌心还是那样温热的,比她身上热多了。
婠婠摇了摇头:“就是因为下雪了,天冷,所以才想来陪你一起吃顿饭的。麟舟,我给你做了牢丸和汤团。是羊肉馅、猪肉时蔬的牢丸,还有芝麻白糖的汤团。”
这食盒的分量还不小,皇帝将它提到了桌上摆着,一边连声吩咐人去拿炭盆过来烧着,还要多拿一些。
婠婠掀开食盒的盖子,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来,在桌子前摆好,又将两双筷子放在彼此的面前。
帐内顿时散发出一股热热的、食物的香气。
晏珽宗还有些不安,对婠婠生起了愧疚:“你亲手做的?好几日我都不得空来看你,你怎么还亲自为我做这些……”
婠婠把筷子递给他,捡出了一盘子的羊肉馅牢丸摆到他前面。
“夫妻之间,还说这话做什么。我知道你也很累,心里从来没怪过你。尝尝吧,今日的馅料是我亲手活的,这块羊肉也是我亲自挑的,萃澜她们怕我毒死了你,原先还不敢叫我活馅的呢。”
晏珽宗笑着吃下一颗牢丸,三两下就吞了下去。
“我何时怀疑过我妻的手艺?”
婠婠并不怎么饿,她知道男子的胃口大,所以这些牢丸包的也就格外大些,都快比得上她半只巴掌了。
他风卷残云一般吃得很快,口中嚼了两三下就能解决下一只,婠婠慢慢地一口口咬着,他吃完半盘子了,她才勉强吃下一只。
外面的风雪之声更大,簌簌地有雪落下。
帐内因为几个炭盆点上了,温度也在不断攀升,婠婠便解下了身上的氅衣,脱到了一边。
“这样的雪天,一家人就该团圆在一起,好好吃顿饭,吃牢丸,吃甜甜的汤团。”
“我盼着以后的太平盛世里,咱们能永远这样相守在一起,膝下有聿儿,还有我们的女儿,一家四口,多和乐美满。”
她脑海中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一日的光景,她和晏珽宗围坐在桌前吃饭,两个早早吃完了,贪玩的孩子趴在柔软的地毯上玩耍,在大雪之中,他们一家人相守。
晏珽宗吃完了两三盘牢丸,婠婠又将一碗汤团端给他。
“尝尝,是芝麻白糖馅的,很甜。你还记得我刚来云州那日,见到的那个晴娘母女吗,这是她们制的白糖,晶莹剔透的,又极甜。虽说远在关外,可是她们的手艺,倒比都中好些制糖的坊子还精进些。”
他于是又喝汤似的将一碗甜甜的汤团消灭殆尽,末了还不住地夸赞婠婠的手艺。
婠婠看着他的眼神格外的温柔,温柔到几乎有些怜悯。
晏珽宗近来肉眼可见地严肃了许多,也沧桑了许多,想来就是被战事所压的。
他本来在外人面前就够严肃的了,再稍微厉色一些,别人都怕他怕得要死,就连聿儿都会怕。
只有她不怕。
萃霜进来收拾了东西退下,婠婠趴在他怀中,扬起脸问他:
“你不觉得我今天哪里不一样了吗?”
皇帝俯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心。
“你本比花娇。”
这枚莲花形的花钿贴在她额前,其实给她增添了几分画中仙姬的气韵,显得她格外的高贵不可攀附折辱。
但是他偏要去折。
两番莫名其妙地推拒拉扯之后,婠婠不知何时就被他抱到了那张虎皮宝座上。
这张宝座很大,婠婠若是弯曲些腿,甚至可以让她在上面躺着睡一觉的。
她抬眼望了望椅背上的虎首,心中有些发怵,那猛虎的獠牙就高悬在她头顶,像是随时会扑上来吃人似的。
可是挣扎间,晏珽宗已经扯掉了她裙下柔软的底裤,大手一撩,又将那飘扬的裙裾尽数堆叠在她腰腹间,层层叠叠的,像是收拢在一起的花瓣。
领口也被他扯松了很多,将那片泛着雪色的兔肉释放了出来,红红的兔眼俏俏地立在空气中。
婠婠用一排贝齿咬着嫣红的唇瓣,眸中水汽蒸腾地看着他急不可耐的动作。
萃霜说的的确没错。
她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男人没有不吃的道理,他肯定是要弄她的。
忽想起一桩事来,婠婠推了推他的胸膛问他话:“那凉药,我叫你别吃了,你到底听没听我的?”
他正急色地不行,扯着自己的腰带,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停了。我今天弄外头好不好?不会在这里让你怀孕的……”
婠婠躺回了虎皮上,合拢在一起的双膝被他顶开。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