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妇人和丫环听掌柜的这样说,明显愣了一下,随后,那小妇人的眼神更加热切起来。
她盯着那堆红宝石,对周大宝说:“大管家,可否为奴家引见你家主人?奴家不让你为难,亲自向你家主人讨要。”
她打扰了周大宝与掌柜的谈话,周大宝沉下脸来,正思谋着用什么话来回绝她,
那丫环又上前护着她主人,道:“我家奶奶,是杨半城的二小姐,太仓王家二房的大奶奶,这南京城的珠宝,只有我家大奶奶喜不喜欢的,没有我家大奶奶买不起的!”
意思是,看上你家的珠宝,是你家的荣幸。
舜华不动声色地退出了银楼,这年轻妇人,是王嘉爵的妻子,杨文卿的妹子,难怪这么嚣张。
让周大宝去应付她好了,舜华才不愿意花时间与她周旋,无聊!
周大宝见大小姐走了,知道她不愿意结识这妇人,他收起那匣子红宝石,连同一叠设计图纸,一起交给掌柜。
这才错开一步,侧身对那妇人施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道:“好让夫人失望了,我家主人不在南京。”
年轻妇人没办法,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银楼,往珠宝街的其他店铺逛去了。
等她逛到郑家银楼的时候,又看到周大宝在与掌柜的在洽谈生意,这次周大宝拿出来的,是一匣子莹润光洁的珍珠,难得的是,那些珍珠,颗颗滚圆,大小相同,全是难得的精品。
妇人的娘家和夫家,都是巨富人家,这种极品珠宝,她却只有几件,而位管家手里,却是一匣子匣子的往外掏。
她更加迫切地,想认识大管家身后的主人啦。
舜华不知道有人在觊觎她的珠宝,两世为人,唯一的一场婚姻,她得给自己准备好一点的嫁妆。
舜华在南京的近亲,只有袁族长嫁到南京的大女儿袁丽珠,舜华叫她丽珠姑姑,如今准备嫁妆,自然是要请这位长辈来帮助打理。
另外,她虽然拒绝了徐文宁的拜访,却接受了他派来的一位嬷嬷,有了丽珠姑姑和这位嬷嬷的协助,舜华按照这时代大户人家的婚嫁规矩,为自己准备了一套价值不菲的嫁妆。
用前世的说法,低调而奢华。
另一边,王衍爵父子,在太仓祭完祖后,携王家老太爷和王衍爵的阿娘徐氏,回到南京准备婚礼事宜。
王鹤寿也跑前跑后,又是禀告老太爷,要把王家在南京的大宅让给侄儿;又是安排酒宴事宜;又帮助拟定客人名单,看样子是真心想借此机会,消除与侄儿的隔阂。
“外面的事,就让二郎去跑腿,”他热情地对大哥王鹤年说,仿佛那个把侄儿排挤出王家的人,根本不是他,“大嫂好静,后宅的琐事,就是杨氏帮着打理吧。
所需银钱这一块,大哥只管让大郎列个条目出来,到账房支取便是。”
一副当家人的样子。
王衍爵一家三口,正陪着王老太爷吃早餐,见他一大早就跑过来絮叨,心里很腻歪,他放下碗筷,把他让到客堂里,请下人送来茶水后,才郑重地对他说道:
“侄儿十五年前,就离家出走,于家里,也无贡献。如今我阿爹回来,我父子也没有参与家里生意的打算。这点,早在太仓当着阿爷的面,就讲得清清楚楚的了,二叔还有何不放心的呢?”
王鹤寿:……
“这是从何说起?”王鹤寿委屈地说,“你都三十好几了,如今好不容易结婚,二叔我做为长辈,为你操操心,不是应该的吗?”
王衍爵不想跟他兜圈子,索性说道:“侄儿现在的样子,不是二叔最愿意看到的吗?
侄儿外出打探我阿爹消息的时候,是谁把清凉观的女道,日日请到家里讲经说道?我阿娘和妻子,就是在那些女道的引诱下,才一心修道的吧?”
王鹤寿:……
这些遥远的往事,他都忘记了。
“二叔既然已经达成了心意,又来招惹侄儿做什么?难道是想请侄儿回归王家,与二郎平分家产?”
王鹤寿:……
他能说,他是看到这位侄儿,海贸做得顺风顺水,想让他拉扯自己一把么?
“好叫二叔知晓,侄儿这场婚礼,不欲声张,只请阿爹的几位老友,几位老掌柜,和侄儿的朋友,来见证侄儿的人生大事就行了,不用大宴宾客。
所以,王家的大宅,侄儿是不会去住的,侄儿在建安坊的宅子虽小,也足够一家人居住了。
宴席和后宅琐事,也不必麻烦二郎两口子,我家舜华,不喜欢外人来插手家里事,她自会安排好的。
二叔从没有为侄儿操过心,这次也大可不必如此,做为长辈,二叔安心吃宴就好。”
王衍爵这些话,等于是毫不客气地啪啪打脸,摆明了不想再与他拉拉扯扯的态度。
王鹤寿无话可说,他做了初一,就不要怪人家做十五。
叔侄二人正尴尬着,再无话可说,王老爷子在大儿子的搀扶下来到客堂,颤颤巍巍地对小儿子说道:“既然大郎都安排好了,你也不必再操心,到了那天,好好陪你大哥待客就行了。”
王鹤寿诺诺,忙借着给老爷子上茶,掩饰面上的尴尬,这位侄儿,他是巴结不上了。
果然,到了婚礼那日,王家这边,只邀请了汪伯彦、杨应焘等几位,与王鹤年一起做海贸的老友。
以前的老掌柜中,谢掌柜已经退休,自然是第一下收到请柬的,还有几位,现在别人家做掌柜,也被邀请来参加婚礼,见了老东家,自然是一番唏嘘感叹。
周掌柜在北京,汪大掌柜从上海赶了回来,被王衍爵待若上宾。
金掌柜因为找回了王鹤年,有幸被邀请来参加婚礼,其他还跟着王鹤寿的旧人,却没有受到邀请。
用王大公子的话来说,就是消除让二叔父子的焦虑,免得让人误会他想从二叔家挖人。
汪伯彦几人,知道王鹤年回来的消息后,本来要迫不及待地赶往太仓相会,还是王鹤年先派人送信来,讲明要回南京见老友,众人这才做罢。
大家很好奇,这位老友记,在海外漂泊十几年,还能安然返回来,是不是遇到了神仙?被神仙保佑着,才平安无事的?
直到婚礼这日,众人才见到这位昔日老友,他脸色黝黑,那对标志性的刀眉,早就敛去了锋芒,整个人变得平和,淡然,跟十几年前那位锋芒毕露,亲自闯南海的王大东家,判若两人。
那对锋利的刀眉,完完全全传给了他的儿子,今日的新郎官王衍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