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宁听到这话,佝偻的脊背不由得挺了起来,任由身后的岛津家贵推着他,来到阵前。
盖伦船上的张文光,在望远镜里,一眼就看到了尚宁,他顿时泪流满面,大喊道:“那是我王!我王还活着,袁大人,他们把我王推出来挡枪了,请袁大人,救救我王!”
俞咨皋立即下令:“停止火攻!”
话语打出去,正准备指挥掷弹兵上前的汪洋,立即下令:“停止火攻!继续开枪射击!”
前方传回消息:“老大,他们推出一个人,说是琉球王!”
汪洋这才明白,俞将军下令停止火攻的原因,他转头望向俞咨皋的旗舰,看看有何新的指示。
只见盖伦船上放下一艘小船,有两人带着随从,下到小船上,向岸边划来。
汪洋从望远镜里看到,下来的,是册封正使袁大人,和琉球国派往大明求救的使臣张文光。
“md,没仗打了,命令儿郎们,抓紧开枪,打倒一个算一个!让这帮倭人长长记性!”汪洋忙对周围的海盗头子们喊话。
海盗们的枪声,立即密集起来,他们很少能捡到这样的机会,挤在低矮城墙上的敌人,简直就是活靶子。
林七也顾不得节省弹药了,他挥着指挥刀,大喊着:“打!打!打!快打!打倒一个算一个!”
桦山久高已经退到岛津家久身边,此次守围战,他彻底失败,他已经做好准备,等战事结束,他就切腹谢罪。
他见敌军的攻势比刚才更猛,武士们倒下的速度更快,不待岛津家贵动作,他一把扯过尚宁,抓着他的后衣领,将他推到阵前,举起武士刀,就要劈下。
汪洋见敌人发了狂,忙下令:“停止射击!”
开玩笑,琉球王要是死在他的面前,海盗们此战的功劳,通通都会被抹杀,明军蹈海万里的救援,也将失去意义。
“传话上去,他们敢伤害琉球群臣一根汗毛,老子立即火烧岛津家的老巢,鸡犬不留。”汪洋急得大喊。
林七在最前面,见敌人正要刀劈琉球王,也吓了一跳,听到汪洋的大喊,他赶紧冲到阵前,举起手,用蹩脚的倭语喊道:“刀下留人,否则……你们,通通地,死啦死啦地!”
桦山久高身边的几个家臣,忙抢上前去,有的护着琉球王,有的伸手夺他的刀,嘴里喊着:“桦山君,保护家主要紧!”
桦山久高被几人按住,滚烫的头脑终于稍稍冷静了一点,又见敌人已经停止射击,他松了口气,顺势瘫在地上不动了。
不一会儿,秉哲身边跟着于兴、秉良和颜思齐等护卫,在张文光的陪同下,来到两军阵前。
汪洋也来到秉哲身边,听他指挥。
张文光掩下心中的激动,向对面喊话:“萨摩藩的人听着,琉球宗主国的袁大人,率大军前来解救我国君臣,告尔等,如胆敢伤害我王,管教尔等,尸骨无存!”
“张卿,是你么?”尚宁听到张文光的声音,尚宁哭腔喊道,“你终于回来了……”
“大王,是下臣,下臣请来了救兵,上国的袁大人,领兵来救您啦……”张文光也哭喊道。
琉球君臣,在阵前相顾痛哭,秉哲劝道:“张大人,现在不是痛哭的时候,你问问他们,如何才肯放回琉球君臣?”
城墙上的岛津家贵,被尚宁哭得心烦,他上前踢了尚宁一脚,大喊:“快让他们退兵!”
他一脚踢出,只听城下传来“砰”的一声响,他踢出的腿,还没有收回来,就被一颗子弹击中,巨大的动能,带着他嗷地痛叫一声,倒在地上。
同时传来张文光的大喊:“胆敢伤害我王!此人就是下场,出手打手,出脚打脚,出刀枪者,打脑袋!”
桦山久高大喊着“保护家主!”爬起来,护着岛津家久,往后退了十几丈,同时,两边的武士,迅速组成人墙,把家主围在中间。
岛津家贵也被拖入人墙中,只传出他一声声的惨叫。
尚宁王宣泄了情绪,抹掉眼泪,对着秉哲,远远地行了一个拱手礼,口称:“下国琉球王尚宁,拜见上国使臣。”
有了岛津家贵的遭遇,众人不敢再对尚宁无礼,桦山久高也只敢恶狠狠地对他喝道:“快让他们退兵,通通地,退到海上去,并发誓不再进攻萨摩藩,就放你归国。”
尚宁只好把此话,传达给对面的袁秉哲。
秉哲远远地对尚宁拱拱手,却冷笑着对张文光说:“跟他们讲:第一,无条件释放琉球国君臣,归还抢夺的琉球国财物;
第二,交出萨摩藩与琉球国签订的一切条约,宣誓废除一切纸面的和口头的约定;
第三,让他们写降表,宣誓永远承认琉球国是大明的藩国,萨摩藩永不侵犯琉球国,永不干涉琉球国的内政,并立碑为证。
第四,归还郑迥大人的遗体,和其他被杀害的琉球大臣的遗体,交出杀害郑大人的凶手。
第五,缴纳二十万两白银的战争陪款。
满足以上条件,大明水师才会撤军,否则,萨摩藩将从九州的地图上消失!相信德川幕府,很愿意派新的,听话的大名,前来管理萨摩藩的领地!”
这些条款,全都是事前商量好的,已经誊写清楚,秉哲只是背诵了一遍,他身边的阿忠,就把写好的条款,送到郑文光手上,让他照着条款回复。
城墙上的岛津家久和他的一众家臣,听到对面传来的撤军条款,全都沉默了。
岛津家久绝望地发现,围在他身边的武士,已经不足两百人,一众家臣,跟丧家之犬一样栖栖遑遑,城下町已经被全部占领,没死的人,全都跪在地上,等待发落。
他要是不投降,下场比琉球王更惨,经历战国时代生存下来的强藩,他祖宗传下来的家业,将毁在他的手里。
他知道,就算他杀了尚宁,与居城一起玉碎,也丝毫动摇不了明军的决心,对面那个册封使,随时可以扶持尚宁的弟弟、儿子,为琉球王。
鸟津家久在坐家臣期待的目光中,对尚宁说:“你问大明的使臣,萨摩藩可以答应他们的条件,只请求与大明通商,如大明的使臣答应通商,本人立即签署停战协议!”
大明的东南沿海,时常受到倭寇的侵扰,前几年,大明又与倭国,在朝鲜战场上打了一场,万历皇帝对倭国和倭人,十分憎恨,曾经下令,不许大明商人与倭人通商。
战乱之后的萨摩藩,赤贫,萨摩藩非常羡慕隔壁邻居琉球国,可以用朝贡的名义,从大明得到大量的赏赐,为了抢夺琉球国的朝贡机会,才引来这场杀身之祸。
对萨摩藩的通商请求,秉哲事先也与俞咨皋和王衍爵商量过,他对张文光说道:“回复他们,鉴于倭人在大明本土,名声很差,我大明,只允许他们前往大员岛进行贸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