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完战场,船队继续前进,李旦和张文光被巡海船接到了俞咨皋的旗舰上,被俘的平田增宗也被押上来,接受审讯。
俞咨皋主审,秉哲和王衍爵陪在两侧。
李旦与俞咨皋,是福建老乡,私下里的关系很好,他在南洋各岛上的生意,多得俞咨皋照顾,此时见到这位老乡,他心下大定,知道自己死不了。
他最害怕的,却是坐在俞咨皋左手边,不动声色的王衍爵,这位大明的南洋经略,才是不折不扣的南洋王,一言可决他的生死。
“大人,叫小人何事?”他规规矩矩地跪下磕头。
“待会要审一个俘虏,你做一下翻译。”俞咨皋解释了一句,随即对着门外吩咐道,“带俘虏!”
平田增宗被五花大绑地带上来,嘴里还在哇啦哇啦地叫着。
“他说什么?”俞咨皋转向李旦问。
“他说……”李旦漏掉平田增宗嘴里的粗话,简单地说,“他是一位尊贵的武士,如今战败,无话可说,请允许他切腹,向家主谢罪。”
“啥玩意儿?他要自杀?”俞咨皋不解地问。
“是的大人。”
“切腹?而不是割喉?”要不是还有话问他,俞咨皋真想看看他是如何切腹的。
“问他,叫什么名字?在萨摩藩里,是多大的官?”
李旦把俞咨皋的话翻译过去,俘虏挺了挺身子,高傲地说:“平田增宗,副将,一位武士!”
“嗬,果然是条大鱼,问他:琉球的君臣,被他们带到了什么地方?”
平田增宗:“鹿儿岛,岛津家的城寨里,哈哈哈,不过,琉球那个敢反抗岛津家的郑迥,已经被家主斩杀了,你们来迟了!哈哈哈!”
站在秉哲身后的张文光一听,气得一下子跳了出来,对着平田增宗拳打脚踢,大骂道:“你们……畜生!”
谁知平田增宗也哇啦哇啦地叫起来,对着张文光怒目圆睁,显然很生气。
“他说什么?”俞咨皋问。
“他说,士可杀不可侮,他们是杀了郑大人,却没有侮辱殴打他,这位,在侮辱他,他要与这位决斗!”李旦说。
“他以为他是谁呢,算了,你问他:岛津家有多少士兵?多少船只?”
平田增宗开始装傻,只哇啦哇啦地叫着,要与张文光决斗。
俞咨皋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好让人把他押下去:“堵住他的嘴,哇啦哇啦叫得烦人!”
张文光流着泪,对秉哲拱手道:“袁大人,请恕下臣一时失态……郑大人,是我王的左膀右臂……我琉球,失了一根擎天大柱啊……请大人,一定救出我琉球君臣……”
秉哲起身,扶着他在身边坐下来,安慰道:“张大人请安坐,看我大明军队,扫平萨摩藩,救出琉球王。”
与此同时,平田增宗派出的信使,也抵达了鹿儿岛,那信使举着一根绑着鲤鱼幡的杆子,一边往家主的城寨跑,一边高喊:“敌袭!敌袭!明军打过来啦!”
他的叫喊,立即引起一阵骚乱,战国时代,萨摩藩没少跟其他藩国的大名打仗,却从来没有,被大明军队,打到本岛的先例!
在倭人心里,大明,是一个天堂般的存在,几十年前,浪人们只要到大明的岸上抢掠一次,得到的财物,就足以让他们过上富裕的生活。
但是,大明也有很犀利的军队,打得浪人们不敢再去,现在,大明的军队打过来了,还有他们的好吗?
岛上一下子就乱起来,有船的,忙着把家当装上船,一家大小驾船往更北边的长崎、福冈逃去。
没有船的农民,也拖家带口地逃往山林,跟他们以往躲避战争一样,在山里躲上三五个月,等战争结束,再回来重整家园。
岛津家久刚迫使琉球王尚宁,签订了“誓表”,宣誓对倭国永远忠诚,永远听命,同意由萨摩藩控制琉球对明朝的贸易、官员任命、外交政策。
一句话,以后琉球往大明的朝贡,一切交给萨摩藩办理,要知道,琉球朝贡一次,拉一点不值钱的特产过去,大明的皇帝,就会赏赐多多的财物,这些财物,以后都是他的了。
抢夺琉球的朝贡特权,才是他关押琉球君臣的主要目的,这群人不能杀,往后的朝贡,还要以他们的名义进行,大明的使臣到来时,也要推这群人出去做挡箭牌。
毕竟,大明承认的藩国是琉球,不是他萨摩藩。
岛津家久正与手下在客间里饮酒,客间中间,有抹着厚重脂粉的歌伎正在边歌边舞。
在他左手边的尊贵位置上,坐着入侵琉球的最高军事指挥官桦山久高,这位留着小胡子的精壮小个子,如今是岛津家久的心腹,萨摩藩政坛的当红炸子鸡。
听见外面吵闹,岛津家久放下尚宁王签的那份“誓表”,不耐烦地问:“外面何事吵闹?”
门口站着的武士,立即跪下回道:“禀大大,是平田副将派来的信使,有紧急军情。”
桦山久高一听,立即站了起来,越过岛津家久吩咐道:“快带进来!”
坐在岛津家久右手边的一位手下,见他那嚣张的样子,立即出言警告道:“桦山君,请注意规矩,大人还没发话呢。”
桦山久高意识到自己越权了,忙弯了一个九十度的腰,嘴里应道:“嗨,在下失礼,请大人原谅。”
岛津瞪了这个骄傲的将军一眼,这才下令道:“带进来。”
信使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大大大人不好啦,大明的军队打打打过来了……”
桦山久高呵斥道:“慌什么?把话说清楚!”
岛津家久吓了一跳,挥手让跳舞的歌伎下去,这才问道:“来了多少人?有多少艘船?”
信使哪里知道?只好瞎说一气:“人数不知道,很多很多船,铺满了海面!平田将军已经带兵迎上去了……”
桦山久高一听,又坐了下来,他笑着对岛津家久说:“大人请放心,对付大明的军队,平田将军一人足够了。”
刚才训斥他的那位手下,却对岛津家久说道:“大人,还不知道明军来了多少人和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平田将军一人身上,咱们也要做好准备,有备无患啊。”
岛津家久想了想,这才吩咐下去:“御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