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孺轩咬咬牙,在认购表上填上“一千”两个字,那是认购的最高额度。
李用和摇摇头,他还是觉得,和记向存款人付利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总有一天会入不敷出,他是一个稳妥之人,不愿意太冒险。
犹豫了很久,他想:干脆,用拿一千两的门槛费,来认购得了,就算亏,也只一千两到头了。
融资说明会,在这天上午和下午,各开了一场,参会之人,最少的,也像李用和一样,认购了一千两的股票。
有人听说了股票认购的热烈场面,想要投资的时候,被告知第二期融资额度已满,暂时不再面向社会融资。
很多想看一看、等一等的人,后悔不跌,却也听出了声明中的玄机:不再面向社会,和记会面向谁?这一次,他们有没有机会?
是的,和记接下来要面向的,是大明的官员。
其实,大明官员的俸禄是很低的,如秉哲这样的从六品官员,月俸是米八石,按此时的物价,往高了算,精白米,一两二钱银子算,折算成银子,也不到十两。
所以,在大明做官,要么就是纯做官的,一般是家资丰厚的世家子弟,如今内阁的四位阁老,哪一位不是如此?
另一种,就是靠外放地方,贪些银钱,所谓千里做官只为财,就是这些人的写照。
虽然京官有些冰敬炭敬,那也是重要部门的官员才有,如袁鸿禹,以前在礼部时,就从没收到过,后来调到户部山东清吏司,每年才有山东来的冰敬炭敬。
和记这一次,专门为京官,留出了融资额度,不同等级的官员,有不同的额度。
融资说明会上的那种资料袋,里面的宣传资料、客户资料表和认购表,都是重新设计印刷的,针对在京官员。
和记在午门外,左右摆了两张桌子,上值的文武官员,人手一份,秉哲还亲自送了一包资料去京兆府,找孙府尹。
孙府尹正在发脾气,龙须沟的二期改造工程,只完成了拆迁工作,就没钱了。
他在公厅,指着下面跪着的一名官员,大骂道:“五万两银子,一个拆迁就用完了?
你告诉本官,你拆迁了多少人?每家有多少个棚子?你就是拿这钱,去一期那里买房子给他们住,也用不完,啊?
你这记的什么账?当本官是瞎的吗?本官再瞎,还有袁编修的账册在那里呢?”
他气得坐回椅子上,一抬头,见到袁秉哲捧着一摞资料进了院子,便让人去把他领进来。
秉哲进到公厅,还没有说话,孙府尹就气哼哼地说:“卓然,你来得正好,你告诉他,你一期工程拆迁的时候,花了多少钱?”
秉哲见地上跪着的官员,又听孙府尹的语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书吏,拱手说道:“大人见谅,城南这块地,人员复杂,不同的地段,有不同的情况,岂可一概而论?”
想拉他来得罪人,想都不要想。
孙府尹被他的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这年轻人,什么时候学会了官场上的推诿那一套?
“你来做什么?”孙府尹不高兴地问。
“下官给大人送钱来了。”秉哲说。
孙府尹立即左右看了看,正色道:“卓然慎言,本官与你,何时有私下里的银钱往来?”
秉哲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官员,说:“等大人办完正事,再详谈。”
孙府尹不愿意当着秉哲的面,暴露京兆府的丑事,便对那官员说:“起来吧,做你的事去。”
那官员站起来,没拿到钱,他没办法开展工作啊,只好咬牙立在那里,赖着不走。
孙府尹看了生气,又骂起来:“还杵在那里干什么?没钱,去和记银行借钱啊,还要本官陪你去?”
“请大人……写封担保书。”官员得到解决方案,也不计较刚才挨的骂了,满脸兴奋地说。
书吏很快写好一份担保书,孙府尹盖了印,对那官员说:“再敢伸手,本官给你剁了!”
待那官员退出去,孙府尹才接过秉哲递上来的资料袋,一边打开,一边问:“你给本官送什么银钱?”
秉哲拿出袋子里的宣传册子,说:“大人请看,和记银行不是在进行第二期融资计划么,这次,专门为在京官员留出了一份。
大人是正四品,有两万两白银的认购额度,每年底分红,这可是一份旱涝保收的铁杆庄稼,大人不要错过了。
知道大人为官清廉,怕大人不理解,才利用休沐日,下官正是敬佩大人的为人,专门讨了这个差使,来向大人说明情况。”
孙玮也知道一些和记银行的内幕,现在,见到最大股东那里的空白名字,心想,传言果然是真的,和记背后最大的股东,果然是陛下。
他心下感动,对秉哲道:“难为你小子还记得本官,这两万两的银子,本官可拿不出来,要辜负卓然的好意了。”
秉哲英俊的脸上扬起笑意:“本官来,就是要为大人解决这银子之事。大人可以这样……这样……”
孙玮听了,惊讶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问:“还可以这样操作?”
秉哲正色说道:“这一政策,只针对大人这样清廉,有官声的官员,不是谁人都可以的。”
孙玮思考了半柱香的时间,最后拍板:“贷!”
原来,和记针对孙玮这样清廉的官员,推出了贷款服务,就是想把他们拉上这趟车,不能让这些能做实事的官员,因为缺钱,反而得不到实惠。
焦竑是正五品的翰林学士,有一万两的认购额度,他自然也没有那么多钱。
他回家与妻子商量:“看看咱们家,能凑出多少银子,就买多少吧,余下的,转让给其他人。”
焦师娘惋惜地说:“家里的钱,还是你出书挣的版权费,也是这两三年攒下的,皇家印书馆要是早开几年,咱们也攒够了。”
“哪能事事如人意?”焦竑说,“有多少凑多少吧。”
二人正在数钱,就见女儿焦芷薇满面春风地跑进来,见到桌子上的银子和银票,先是“哇”了一声,然后才羞涩地说:“爹爹,阿娘,师兄来了。”
“哪个师兄?”焦竑有许多弟子,芷薇叫师兄的,就有几位,除了秉辰,还的徐光启等。
焦芷薇一跺脚,双手扭着衣襟说:“姓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