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的鼻子,闻到了浓郁的香气,目光就粘在那块拳头大小的香料上,随着舜华的手左右移动,他的目光也追随着移动。
舜华用绵纸,把那块龙涎香包起来,放进挎包里,又让伙计拿一块砖茶来。
伙计拿来一块新砖茶,舜华推给把那台吉道:“这是我们的独家产品,你在别处买不到的。
台吉刚才喝的茶,就是这种砖茶,它的好处,不用在下介绍,台吉应该看出来了吧?”
把那台吉抓起那块砖茶,放到鼻尖闻了闻,只闻到一股独特的茶香,他当然知道,这砖茶,比散茶更容易存放和运输。
舜华又介绍道:“用这款砖茶煮出来的奶茶,比炒青茶煮的奶茶,味道更加醇厚,再放上我们的砂糖,又香又甜,台吉不想试试么?”
把那台吉喉结滚动,他艰难地说:“想……真有你说得那么好?”
舜华笑笑不答,过了一会,才小声说:“我们还有其他香料,用来炖牛羊肉,味道一绝。
台吉若是告诉我,是谁派你来闹事的,我就把这些货,便宜卖给你,比那些人卖给你的,便宜两成。
否则,我们就直接拉到北方,卖给蒙古诸部,让你买了货,回去也赚不到钱!”
把那台吉噌地站了起来,对上舜华笑盈盈的目光,他又缓缓地坐下了,极不自信地问:“真的?我说了,你会把那块龙涎香卖给我吗?”
舜华点头:“可以。”
接下来没什么悬念了,把那的五车羊毛,果然不值钱,买不到那块龙涎香,急得他抓耳挠腮,指天发誓道:
“袁东家,请您一定要把这块龙涎香给本台吉留着,我这就派人,去把羊群赶来,换你的香料和这个砖茶……”
舜华说:“羊群就算了,我还是喜欢刚才那些羊毛,台吉不如拿羊毛来换?”
“你真要羊毛?”把那台吉以为,舜华收他的羊毛,只想尽快把他们打发走,做亏本买卖,没想到她真要啊。
舜华点点头,把那块砖茶推给他:“这块砖茶送给台吉,你今日拉来的羊毛,能卖十块砖茶,不知台吉是要银子呢?还是要换成砖茶带回去?”
“砖茶,换砖茶。”把那迫不及待地说。
舜华把桌子上的纸笔推到他面前:“把指使你的人,写下来吧。”
把那台吉提笔写了两个名字,舜华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折起来,放进挎包里。
潘以化全程看完了舜华与蒙古人的交锋,一步一步,威逼利诱,打掉了蒙古人的嚣张气焰,最后,把蒙古人请进她的瓮中。
蒙古人的五大车羊毛,就换了十块茶砖。
潘以化很想走过去看看,究竟是谁指使那蒙古人来的。
他心下感叹,据说是沈阁老阻止了她入宫,许是沈阁老也看出来了,这样的女人,真要入了宫,文官集团还能像现在这样,掌控皇帝吗?
潘以化感到庆幸,又感到惋惜:可惜是个女子,要是个男子,这样的手段,怕不是又一位阁老?
他正想得入神,舜华清冷的目光望过来,对伙计道:“那边还有几个客人啊,怎么无人过去招呼?”
新上任的举人行长对工作还不熟,舜华和王衍爵在北京无人可用,只好把周掌柜调过来带他一个月。
看见他连控制现场的能力也没有,任由潘以化几位客人在旁边看了半天热闹,舜华心里很不满。
新行长以为做银行行长,跟做官一样吧,舜华觉得,等不到试用期满,就可以让他走人了。
潘以化顺利贷到了银钱,开始了他的龙须沟二期整治项目。
过了十来天,潘以化听说,仁圣皇太后的侄子,寿康侯陈业,因为向蒙古人透露国内机密,被褫夺爵位,查抄家产,贬为平民。
同时,前阁臣张位,因为牵连进族人张顺贪墨案,被万历帝贬为平民,没收京城一切资产,勒令回乡。
张顺就是以前的瑞昌张知县,因为张位的关系,几年间就做到了扬州府同知,杨州富庶,张同知八方伸手,结果就翻了船。
潘以化想到那位蒙古台吉在和记银行里写的名字,心里敲响了警钟:和记背后的势力,千万不能惹!
过了十几天,把那台吉从张家口拉回来十几车上好的绵羊毛,想换舜华手中那块龙涎香。
这些羊毛给过称重,白绵羊毛六十文一斤,黑绵羊毛六十五文一斤,十几车羊毛算下来,也不够钱买龙涎香。
周掌柜的大儿子,南货店的掌柜周德发,负责与蒙古人的贸易,按舜华的安排,他还是把那块龙涎香,卖给了把那台吉。
不够的钱,让他下次来京城贸易时,再补上,也没要他的抵押品。
把那台吉很感动,当场跟周德发饮血酒做了俺答,就是做了朋友。
舜华吩咐周德发,把两次买到的羊毛,运到西山纺织厂,交给厂长钟二,她自会去处理。
这天,王衍爵从天津回来,押回了去年十月到十二月,三个月的税银。
这三个月,因为是商船出海的旺季,只是税银,万历帝就分到一百一十万两,其他香料土产无算,都收进他的内帑,用来赏赐大臣。
周德发的南货店,又一次补足了货源,引得大小商贩蜂拥而至,争着来选好货。
等他交割完成,来不及休息,又和舜华一起,来到西山纺织厂。
钟二收到十几车羊毛,看羊毛的纤维,估计东家要用它来纺线,却不知道,怎么把这些沾着污物,结成块状的羊毛,处理成棉花那样能纺线的样子。
王衍爵看了,也皱起了眉头。
“这些可是好宝贝,”舜华戴上口罩、手套、头上包了一条头巾,还做了一件后世工厂里常用的那种罩衣,把衣服全都罩了起来。
王衍爵见她只露出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不由得好笑起来:“这是要亲自动手了?”
舜华递给一个袋子,说:“纺织厂里灰尘大,做好防护最重要,这点,钟厂长最有体会了,看看他穿得多整齐。”
钟二习惯了,跟车间里的工人一样,全副武装。
找了几个青壮,把羊毛拉到工厂的下游,利用从水闸里流出来的水,把这些羊毛浸泡起来。
“这些大陶缸用起来不方便,”舜华说,“最好是建几个大池子,引水、排水,都比缸子更方便。”
王衍爵对钟二说:“走,带我们去看看,下游的地势怎么样?”
浸泡需要时间,钟二领着舜华二人,顺着纺织厂往下游走,他明白了两位的意思,他问:“王先生,袁小姐,是不是要再建一座羊毛加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