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一派欢腾,许多朝臣都写了诗词庆祝,万历的桌案上,堆满了歌功颂德的奏章,这时候,御史台和六科,却无人跳出来,说这些人阿谀奉承了。
主持这一场抗痘阻击战的,皇家科学院年轻院长袁秉辰,因功升为皇长子侍讲,由一个翰林院实习生,直接蹿升到正六品,朝堂上却无人反对。
医学所大医杨济时,和太医院太医龚廷贤,各荫一子入官。
参与种痘的大夫,由礼部授予一块“仁心仁术”的匾额,可以挂在家里,或者医馆里,做为招牌,据说这四个字,是万历皇帝手书,由礼部制作,十分荣耀。
杨济时的大徒弟杨仁春,直接提拔为皇家科学院附属医院的院长,带领一批聘请来的在大夫,把只有种痘业务的专科医院,办成了拥有内科、外科、儿科、妇科、针灸钭、骨伤科的综合性医院。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科学院院长助理袁秉生,因为统筹协调之功,参照礼部大使的职位,以秀才之身,得了个从九品的官职。
因为这一任命,人们才认识了皇家科学院,除了年轻得吓人的院长,还有一位年轻的院长助理。
京城勋贵纷纷打听这人是何方神圣,待听说是院长的族兄兼发小,许多想攀高枝的小官,就动开了心思,想与他家结亲。
又听说他只有秀才的功名,好多人又打了退堂鼓。
这些,秉生都不知道,他正在准备接待皇帝一家人,到西山赏红叶,泡温泉。
这次抗疫,皇帝和国库都没出什么钱,是皇家科学院拿出了一万两启动资金,后续,在太后和后宫贵人们的带领下,京中贵妇踊跃捐款捐物,医院开始运作后,就滚动发展起来了。
因为《辛丑抗疫记》的发行,全国各地的富商大贾和佛寺道观,都纷纷捐钱为本地的小儿接种痘苗,在地官府也没花钱。
万历皇帝一高兴,就对众皇子皇女说:“你们都种了痘了,父皇带你们去西山赏红叶去。”
说了以后才回过味来,西山皇庄已经赏赐给皇家科学院了。
怎么办呢,只好找秉辰来商量,秉辰说:“皇庄里的别院,还给陛下留着呢,只是勋贵大臣们要去的话,就没有院子啦。”
万历帝只好把随行的勋贵重臣,减了又减,最后决定,只带自己的老娘、老婆们和孩子们,住在别院里,连护卫的军队,都只能在山下搭帐篷。
秉生曾经多次协助他阿爷,办凤凰山诗会,对接待皇帝一家来游玩,还知道一点流程,何况,还有宫中派人来指导,他操办起来,还算游刃有余。
这一次接待,舜华也给不了意见,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接待皇室成员,只吩咐秉生二人,按宫中来人的规矩来办。
早在一个月前,八月底,王衍爵就回了南京,安排南洋公司今年的出海事宜,舜华留在北京,为秉辰出谋划策,处理突发情况。
对于抗疫胜利后的封赏大戏,舜华和王衍爵这两位始作俑者,却隐入了幕后,把风光留给了秉辰和各位大夫。
皇帝一家到西山度假,做为公主们的先生,舜华也应邀前往。
为了迎接皇帝一家,各研究所都关了门,各位所长和研究人员、全部放假,连火器所的几户匠人,也暂时迁到佃户村居住。
只有徐光启上奏,正逢甘薯收获季,请陛下允许他带着佃户们收获甘薯,正好让陛下看看从海外带回来的高产作物。
万历帝早听王衍爵说过这种作物,想不到这就可以收获了,虽然知道徐光启有意在他面前显摆,还是愉快地答应了。
万历帝一家人,加上随行的仆从和近卫,浩浩荡荡上千人开到西山,护卫的军队把整个西山皇庄,都围了起来。
能跟着太后和皇帝出行的,都是宫中有子女的嫔妃,到了西山,贵人们乘坐的马车,直接拉上了山,到最高的行宫住下。
万历帝一进庄子,就问随行的袁秉辰:“甘薯的试验田在哪里?”
“在左边的山脚下,佃户村边,”秉辰问他,“陛下一路辛苦,要不要休息一下再来看?”
万历说:“既是在山脚,还是看了再上山的好,省得来回折腾。”
秉辰和陈矩,只好陪着万历帝,往实验田那边去。
远远地,就看到徐光启那个显眼包,正撩起长衫的下摆,扎在腰带上,亲自在地里挖甘薯呢。
秉辰远远地叫他:“徐师兄……”
徐光启见了万历帝,直接在地里跪倒:“翰林院庶吉士徐光启,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跟他一起劳作的佃农们,一听此人是皇帝陛下,都吓得跪在地上,磕头问安。他们虽然是皇庄的佃户,也不是轻易就能见到皇帝的,一是皇帝不是经常来西山,二是,皇帝来的时候,他们都被要求待在家里,不准出门。
万历帝见地里铺满了淡粉色的甘薯,高兴得连连摆手:“平身平身,徐爱聊,快拿个甘薯给朕看看。”
徐光启从地上挑了一个大甘薯,擦掉上面的泥土,递上来:“西山上修了湖,灌溉方便,这甘薯长得好,陛下请看,这一棵,足有一斤呢。”
陈矩忙接过来,递给万历帝,万历帝一看,是一个纺锤形的薯块,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他问:“这怎么食用?”
徐光启说:“回陛下,微臣试过了,生食也可以,味道甘甜,蒸煮,烤熟,都可以。”
说着,从地里捡起一块甘薯,用铁锹的刃口,刮掉外皮,露出黄白色的薯肉,他放在嘴里,咔嚓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然后说:“甜。”
看得万历帝直咽口水,秉辰没眼看了,对万历帝说:“陛下,微臣让人准备了几样甘薯食品,陛下尝尝吧。”
说着,向远处的秉生招了招手,秉生端着一个托盘过来,托盘上有生甘薯,切成小块,每一块上面,还插着一支竹签。
“这是生食,”秉辰指着盘子对万历说,“陛下尝尝。”
陈矩先拿起一块,放嘴里嚼了半天,点点头,万历帝才挑起一块来,边咀嚼,边点头,最后说:“不错,汁水充足,十分甘甜。”
陈矩已经把蒸的煮的,烤的焖的,全都尝了一遍,才轮到万历帝品尝,每尝一样,万历帝都赞一声好。
徐光启越听,脸色越精彩,他望向秉辰,心里十分感激这位小师弟,把这个实验项目交给他。
看看,他也像杨济时一样,在陛下面前大大地露脸了。
最后,万历帝问:“徐爱聊,这一亩地,产了多少斤甘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