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家大雁,是他们过礼时,秉哲亲自去赤湖为她捉来的,她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成亲时,大雁一家子,随她一起嫁到了袁家。
大姑姐刚来时,最喜欢去喂大雁一家,她每喂一次,慧娘就要让它们饿上三五天,否则,大雁一家子,就要被撑死了。
她来到花园,远远地瞧见那二人离开雁舍,转过一树粉白的杏花树,在石凳上坐下,抬头欣赏那一树繁花。
她悄悄退回来,命菊香赶紧送壶茶来,交给阿福送过去。
此时,舜华和王衍爵还不知道,他们只顾着高兴,把大雁一家三天的口粮,全喂给它们了,差点没把一家五只雁撑死!
王衍爵望着满园春光,池塘边翠枊依依,杏花未谢,桃花李花已经含苞欲放,只是刮在脸上的风,还带着料峭的春寒,还有让人烦恼的沙尘。
他望着舜华嫩白的俏脸,皱了皱眉头,说:“还是戴上围帽的好。”
舜华被他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这话题,跳得有点远啊。
“当心沙子吹到脸上,还是戴上围帽的好。”他解释道,嘴角上扬,满脸宠溺。
“哦,”舜华抹了抹脸,还真沾上了细小的尘土,“我嫌它挡住了眼前的春光,北方的春天短得很,几天就错过了。”
王衍爵游兴大增,兴奋地提议道:“要不,咱们出城踏春去?”
他回来十多天,不是被召进宫,应对万历帝的垂询,就是为王锡爵办事,难得今日有空来看望她。
舜华不忍心破坏他的兴致,刚好,她也想去看看,赵士桢的迅雷铳,造得怎么样了,便点头同意:“那就去西山吧,看看有没有惊喜。”
二人骑马出城,于兴三人都没空,只有阿福和小七,骑着马远远地跟着。
按后世的说法,这个时候的大明,开始进入小冰河时期,天气越来越冷,各种自然灾害频发。
三月的北直隶,草木还未发芽,远近的村落,点缀着三三两两的杏花树,和柳树枝头的嫩芽,带来一丝春的消息。
二人信马由缰,走走停停,舜华望着田野里劳作的人们,问王衍爵:“那个甘薯,西班牙人不是严格管控吗?还没问你,怎么弄到的?”
王衍爵控制着自己的马,与她的马保持并行,他说:“说起来,还要感谢那些来进攻大员岛的海盗,听说他们是在海上,从西班牙人那里换来做为粮食的。
大员岛打败了他们的进攻,得到了这种新作物,岛上的汪洋,听我提起过,就把这些甘薯,种在了岛上。
今次路过,正赶上岛上收获,就把大部分甘薯,都收回来了。”
舜华想起“我大清”的那个盛世,就是因为引进了红薯、玉米、土豆,才养活了那么多人,成就了康熙大帝
如今,有了南洋公司,再找到其它两样作物,应该不难吧。
她这只蝴蝶,总算提前把甘薯引进来了,有了它,大明应该能安稳度过小冰河期吧?
“想什么呢?”王衍爵见她出神,眼睛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田野上,有牧羊人在放羊,还有几树杏花。
“我在想,这甘薯,如果能在大明推广开来,要救活多少人啊。”
王衍爵担忧地说:“这甘薯,在大员岛上,长得很好,在北方,还能生长么?”
“怎么不能?就算亩产达不到二十亩,有十石,也不错啊。”想想后世,舜华满怀信心地说。
说话间,四人来到西山皇庄,远远地望到田野上,一群人正在翻地,待走近了,才看到,皇庄的庄头,正领着十几位青壮,一边往地里铺上羊粪,一边翻地。
另一块已经整好的土地,被分成了好几块,有人在低头劳作,见他们过来,那低头劳作的人们,直起身望向他们。
“阿姐,王公子,你们怎么来了?”秉辰居然也在地里劳作,见他们到来,高兴地从地里跑上来,招呼他们。
舜华心疼不已,她温文尔雅的二弟,竟然挽起长衫,亲自下地干农活,这是搞哪样?
“你在做什么?”王衍爵替她问了出来。
秉辰指着田里分成的几块地:“在试种甘薯,看,分成四块地,选不同的时节种下去,对比一下,看哪个时节下种,收获最好。”
舜华心疼地说:“就算要下种,也不用你亲自下田嘛,不是交给你师兄了吗?”
秉辰用手指着一个正在低头劳作的年轻人:“那不是,我师兄也在呢,他不放心,要亲自来操作一下。”
随后,他扬声叫道:“师兄……”
一个头戴纱帽的人从地里直起身,一看那斯文的面孔,就知道是一位书生。
他见秉辰招呼,直起身,双手搓了搓,搓掉手上的泥土,这才走上来,对着舜华二位拱手道:“幸会。”
秉辰说:“师兄,这是我阿姐,这位是王公子,这甘薯,就是王公子带回来的。”
又说:“阿姐,王公子,这位是我师兄,徐子先。”
这位就是大名顶顶的徐光启啊,看这亲力亲为的样子,还真是个搞科研的。
徐光启听说王衍爵是带回甘薯的人,立即上前发出夺命连环问:“王公子,南洋的人是怎样种甘薯的?什么时候下种?薯藤长到多长,才能剪下来移栽?怎么管理的?多少天可以收获?”
王衍爵:……
他哪里知道啊?
还是舜华上前,替他解了围:“徐先生,南北气候不同,种植方法也不同,南洋的经验,不一定适合北直隶哦。”
徐光启眼里的光,慢慢暗淡下去,他点点头:“在下知道,只是希望借鉴一下。”
舜华见他失望,怕打击他的信心,又说:“我们江西乡下,早春撒菜种的时候,怕地里太冷,影响种子发芽,就会用稻草盖在地面上。
种子能提前几天发芽,就能提前几天,抢头茬菜的好价钱。
你问问现场的老农,他们有没有用过这种方法?”
有老农见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居然也懂农事,都好奇地望着她,看她能讲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听她讲盖草保温的方法,有老农当场点头说道:“对对对,大小姐讲的对,草民们平日种菜,也会用这种法子,防止倒春塞,冻坏菜苗。”
徐光启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吩咐庄头:“李庄头,快回去拿两捆茅草来,把这次播的种盖上。”
他又转向舜华,双眼亮晶晶地问:“还有呢?”
舜华就算知道,也不能在此时说出来啊,否则,她就成了妖怪了,她只好摇摇头:“其他的,要慢慢摸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