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鸿禹接过匣子,刮掉封漆,抽出盖子,见上面是一封信,信封下面,是一沓银票。
他羞愧地对舜华说:“大伯没出息,以前在北京,做过穷官,要不是家里接济,这官都做不下去。
现在,调到户部,却还要家里救济,说起来都丢人。”
舜华摇头,不同意他的观点:“大伯是咱们袁氏族人的骄傲,读书人的榜样,哪一届知县到任,不来袁家村拜访大爷爷?
大伯为官清正,迟早会被朝廷重用的。”
舜华姐弟在袁鸿禹家吃过午饭,便告辞回家。
秉辰真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短短两个时辰,《葫芦娃》还没讲完,他就征服了袁秉丰兄弟二人。
秉良要要为二位堂兄展示一下他的长拳和刀法,二人都不为所动,秉良找不到知音,只得百无聊赖地听二哥讲故事,还不时地剧透。
比如秉丰兄弟问:爷爷被蛇精抓起来关在哪里的?
秉良就会说:“蛇洞里。”
搞得秉辰讲的故事,一点悬念也没有。
兄弟二人依然听得津津有味,临别时,嘱咐他再来家玩。
回去的马车上,秉辰说:“下次不带你出门了,老打断别人说话,特没礼貌。”
秉良说:“大伯家一点都不好玩,下次我不来了。”
秉辰和焦大学士做了两年笔友,这次来京,第一时间上门递了名帖,求见这位指点他时文的老师。
这天下午,姐弟们从袁家回来,徐管家给秉辰送来一封信,是焦府送来的,说是焦学士明天休息,请秉辰上门做客。
信上没有邀请别人,这是秉辰第一次独自出门做客,除了他自己为焦学士准备的礼物,舜华还备了年礼,让秉辰一起送去。
茉莉花茶是必须的,送了十斤,炒青茶十斤。
自家产的香肠腊肉,自不必说,袁大雷在腌制腊肉和灌装香肠的时候,加了一点舜华带回来的香料粉,今年的香肠,特别的香。
赤湖的莲藕,连泥带水的,装了一箱上北京,也送几根给焦先生尝尝鲜。
又为秉辰准备了几盒湖笔,以备焦家有读书的男孩子,还备了好几个装银颗子的荷包,必要时好打赏人。
雷和尚赶车,阿仁、阿义跟随前往。
秉良保证不在街上惹事,又有雷和尚看着,舜华才同意他跟着去。
雷和尚本想送完秉辰后,他就带着秉良和雷杨去逛逛北京的大街。
谁知焦家十分讲礼,不但把马车安置好,把马儿牵去后院照料,连雷和尚三人,也被请进倒坐房喝茶。
焦竑是南京人,此时已有五十多岁,是一位儒雅的学者,蓄短须,一双睿智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秉辰被带进客堂,见主位上坐着一位穿深褐色道袍的中年人,领他进来的随从告诉他:“这位是我家主人,翰林院焦学士。”
秉辰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学生,瑞昌袁秉辰,拜见焦大人。”
焦竑早知道秉辰是一位十五岁的少年,没想到,秉辰还生得眉清目秀,温文尔雅,浑身散发着儒雅的书卷气,他顿时起了爱才之心。
“哈哈哈,这是在家里,不要大人大人的叫,还跟信上一样,叫老夫先生吧。”
“是,先生。”秉辰奉上三册书,“这一册书,是阿姐在南京一家书店里寻来的,这两册,是学生在白鹿洞书院抄来的。”
焦竑看见书,就跟孩子看见心爱的玩具一样,眼睛发亮,竟站起身,亲自接过书,一边细细地翻阅,一边说:“好,好,老夫又找到三册孤本了,哈哈哈。”
“你座,阿宗,上茶!”
秉辰谢过,只敢在客位上,坐半个屁股,焦先生问话,他必要站起来回话,谨守礼节。
“秉辰,白鹿洞书院的藏书,你读了多少?”焦竑放下书册,专心接待这位小客人。
“禀先生,书院的藏书楼,共有三层,学生不才,在书院四年,只读完了一层。”
“哦……”焦闳吃惊了,他想,以白鹿洞书院的实力,一层楼的藏书,怎么也得有两千册吧。
“你是如何读书的?竟读得这样快?”
“禀先生,学生的阿姐,教了学生一个读书之法……”秉辰讲,他怎样用思维导图,快速提炼一本书的精华内容,“单是读书笔记,学生也做了一箱子。”
焦竑对这新奇的读书方法很感兴趣,当下便拿秉辰送来的一册书,做起实验来了。
两人这一交谈,便谈了两个时辰,连午饭也忘了。
雷和尚三人,在焦家吃了午饭,在倒座房里等得很无奈,秉良坐着无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起了呼噜。
客堂里,一老一少谈兴正浓,焦家管家到门口望了几次,都不敢上前打扰,直到秉辰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
焦竑才一拍脑门,想起来啦:“哎呀,这都到未时啦,咱们还没吃饭呢。”
管家见缝插针地说:“老爷,酒菜早预备好了,您看几时用饭?”
焦闳说:“现在摆,现在摆,把小客人都饿坏了,哈哈哈。”
秉辰说:“听先生讲书,学生受益匪浅,足以忘食了。”
吃饭的时候,焦竑才想起来:“你兄长来京了,为何今日没有一起来?”
秉辰不好说先生你信上只请了在下一人啊,只好说道:“阿兄早约了书院的同窗,今日去江西会馆拜访。”
焦竑又哦了一声,说:“现在离会试还有一个多月,老夫还可以帮你看看时文。
待会,老夫为你拟几个题目,你回去,按题目做时文,拿来给老夫看看。”
秉辰听了,立即放下碗,离席行礼道:“学生多谢先生。”
焦竑说:“不必谢,刚才,你也教了老夫一个读书方法,老夫帮你看几篇时文,算是答谢了,哈哈哈。”
焦竑平日有午睡的习惯,秉辰看他吃完饭后,神情有些倦怠,估计他需要休息,便提出告辞。
焦竑撑着,回书房写了十几道题目,递给秉辰:“你回去先做文章,其余的题目,等你文章送来,下次再给你。”
“学生谢过先生!”秉辰双手接过那两页写着时文题目的桑皮纸,小心地收起来,“今日打扰先生了,学生告退!”
焦竑吩咐管家:“帮老夫送送客人。”
待人走远,他才一拍脑门:“哎呀,秉辰还没有及冠,肯定没表字呢,老夫应该给他取个表字嘛。”
管家送客回来,见老爷还在客堂里懊悔。
待问清楚原由后,管家笑道:“老爷这是起了爱才之心啦,老爷先想好吧,等袁二公子下次再次,老爷就送他这个表字嘛。
这小子,上辈子积了德,竟能在千里之外的江西,结识远在京城的我家老爷,他是怎么做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