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辰想了想,说:“咱们家的茉莉花茶,就是最好的礼品了,焦学士也是爱茶之人。
还有两本书,是小弟考试前,在白鹿洞书院抄的,也是焦学士一直在找的书。
有茶和书,做见面礼足够了。”
这位二弟,没有秉哲那么重的压力,也没有秉望的活泼开朗,却是最敏感内秀的一个,不管阿姐有没有关注到他,他都在默默地努力。
族人都说,秉辰从长相到气质,最像袁秀才。
舜华想到他在二门外徘徊的身影,不由地叹口气,前面讲得再多,总是要回到正题的。
“二弟,你是不是担心润娘妹妹?”
秉辰的脸腾地红了,犹犹豫豫地问道:“润娘妹妹,她……她是不是要和咱们一起进京?”
“是啊,你三弟就是为了这事,舍不得,在那儿哭呢,阿姐劝了好久,才劝好。”舜华慢慢地说,一边观察他的脸色。
秉辰的脸色慢慢地变白,以他的聪明睿智,一下子就明白阿姐的意思了,他低下头,不出声了。
舜华觉得自己好残忍,她亲手浇灭了少年的第一次心动,就像一位中学班主任。
“让阿仁阿义收拾好,咱们明日一早出发。”
“是,阿姐。”秉辰的声音低不可闻,舜华不忍看,逃也似的跨了出去。
到了晚上,秉良死活要跟着去,怎么劝也劝不好。
后院里,雷和尚家的囡囡,已取了一个大名,叫雷杨,也闹着要同秉良师兄一起上京。
“大公子和二公子,是去考进士的,你去做啥?”雷和尚拿这个霸道的闺女没有办法,只能看向他爹,希望他爹能阻止闺女胡闹。
“我去保护大小姐!”囡囡理直气壮地说,“以前,都是七娘姑姑保护大小姐,现在姑姑不在,我去!”
“你?还还要人保护呢,你说,路上万一有事,爹是保护你,还是保护大小姐和公子?”
“阿爹只管保护两位公子,我和秉良师史保护大小姐!阿忠他们,根本打不过我!”
雷和尚没办法了,只得再次望向他爹。
雷大刀咳嗽了一声,才说:“大小姐要是同意的话,就带她去吧,见见世面也好。”
第二天,舜华、秉哲、秉辰、润娘、秉良,连带着他们的丫环小厮,小满还带着峰儿。
雷和尚带着第一批剩下的五个护院、女儿雷杨,负责一路上的安保工作。
袁族长、袁鸿泰、钱婶子、二凤,凤凰书院的几位先生,族里几位族老,还有族里交好的人家,都来送行,人群从大门口,一直排到了村子外的大路上。
“好好考,为袁氏增光!”袁族长拉着秉哲兄弟的手,谆谆嘱咐。
“等你兄弟衣锦还乡,幺叔给你们铺红毯,从码头镇铺到袁家村!”袁鸿泰豪气地说。
秉哲兄弟再次行礼:“借幺叔吉言!”
四驾骡车,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后,剩下的三个葫芦娃,孤零零地立在大门口,呆呆地望着村口的方向。
“哇……”菁华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们都走了,峰儿也走了,没人陪菁华玩儿了……”
芸姨娘早就哭成了泪人,秉望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他想起阿姐交待的:他是当家之人,要照顾好弟弟妹妹。便硬生生地把眼泪逼了回去。
他牵起菁华的手:“走,三哥陪你玩……”
男孩子的长大,也许就在一夜之间。
周阿公吩咐关上大门,让许栓子谨守门户,无论是谁,不得轻易开门,必须先禀报他。
袁四爷在码头上找了两艘船,才把舜华一行人和行李装上。
船到九江码头,换上袁鸿船的大船,停下来等待刘家兄弟们到来。
九江仓库的汪大掌柜汪德懋,上船来见舜华,把明年出海的茶叶、黄豆绿豆、瓷器还有集装箱的订单和发货事宜,跟舜华确定了下来。
等了一天,刘家的船还没到,就见到一位身穿官服的官员,坐着轿子来到码头,随从人员打起一把大伞,在伞下摆开桌椅,再放上文房四宝,竟是要现场办公的模样。
跟着,从另一处码头上,驶来两艘船,停在大伞外的码头上。
陆续有身着仕子服的举子,或走路,或乘船,来码头上报到。
官员在一本册子上核对名字后,便发一张凭证给他,那举子拿着凭证,带着行李,到船上安顿。
这些举子,大多家境一般,带随从的人,几乎没有,都是自己一手提着书箱,一手提着衣被,独自登船。
其中不乏秉哲兄弟认识的人,为了避免尴尬,秉哲兄弟都待在船舱里看书。
一直到太阳西斜,两艘船都装满了举子,艘家表示,再也装不下了,对着官员连连摆手。
那官员一挥手,船家正准备抽船板,就听到远处有人呼喊:“等一等,还有人要上船!”
随着声音,远处疾步走来两个瘦削的身影,两人挑着行李,几乎是小跑着过来。
那官员有点不高兴,但也并没有说什么,这些举子,一旦高中,未来的官运,谁说得准?入阁拜相都是有的。
同在官场,说不定哪天就遇上了,还是少得罪人的好。
“对不起,同知大人,吉水李邦华父子,来迟了,还请耽误大人一点功夫,帮在下父子写份凭证。”
不待官员开口,江上的船家不干了:“大人,船已满载,再也没有位置给二位老爷的,二位老爷等下一班船吧。”
那官员叱道:“休得胡说,本府今年就雇了两艘船,哪里还有下一班船?”
船上有认识岸上父子的,为他们求情:“船家,那是咱们吉水的才子,还请通融通融,带上他们吧。”
还有人开玩笑说:“船家,你可不要错过了未来的部堂大人!快快搭上木板,接他们上船。”
船家站在甲板上,哭丧着脸说:“各位都是金贵的举子老爷,小老儿可不敢负责啊。
各位老爷,谁请上船的,谁负责?”
举子们都不敢出声了,这一船举子,谁敢负责?
船家喊一声“开船!”,江船扯起硬帆,慢慢向江心驶去。
李邦华父子急得直跺脚,那官员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秉哲兄弟全程看完了码头上发生的事,见李邦华父子没有搭上船,便走上船边,对另一艘船上的舜华说道:“阿姐,那位,是随着邹先生在书院求学的李孟暗师兄。”
舜华闻言,撩起窗帘往岸上望去,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和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正在岸上焦急地转来转去。
“李孟暗?怎么啦?”舜华问。
“哦,他叫李邦华,好像是来迟了,没有搭上公船。
小弟想请他们上船,搭他们一截。”
李邦华,这是位大佬啊,舜华满脸笑容地对秉哲说:“既是同窗有难,定当施以援手,去吧,你自己处理。
一路上的费用,咱们一起出了。”
秉哲得了阿姐的允许,忙站到甲板上,对首岸上挥手:“孟暗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