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县衙,差役押着人贩回来。
因为是当街抢人的大案,上元知县不敢怠慢,立即升堂审理。
那断脚大汉已经痛得晕死过去,被衙役拿冷水泼醒。
起初还嘴硬,知县许诺,只要他招供,就请大夫给他治伤。
断脚大汉顾不得许多,就把自己和同伙,为了一百两银子,受人指使,要请那袁小姐,到秦淮河的花船喝茶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是这位壮汉!”他指着雷和尚说,“他不问青红皂白,冲上来就砍杀我等,大人要为草民做主啊。”
雷和尚气得目眦欲裂,喊道:“狗贼!还敢狡辩!”
他转身对着上元知县说:“大人,街上的人皆可以作证,这伙强人,早守在巷口,真是邀请,何不上门递帖子?
吾等一出巷口,他们就上前扯住我家小姐,塞进了马车,这是请人的样子吗?”
谢掌柜早打点好了师爷,这时候也上前跪下说道:“禀县尊,这位壮士,是我家小姐的护卫,他说的都是实情。
草民也请了几位现场的路人来作证,县尊可以传讯他们。”
那师爷靠近知县的耳边,悄悄说了谢掌柜的来历。
上元知县在心里苦笑,他是三生不幸,附郭省城,在南京,他是最小的衙门,上面有许多的部门,都可以管到他。
南京同北京一样,官员满地走,勋贵多如狗。
要是没点背景,谁敢干出这当街抢人的事儿?
这一次,更是捅了个大窟窿,就是那苦主,也有着他惹不起的背景。
跟以往一样,这样的案子闹出来,最后怎么处理,要看上头各方博弈的结果,他是没有话语权的。
因为雷和尚那把砍人的凶器,太过犀利,他也不敢放他,只吩咐给他松了吧,先押入大牢。
至于那断脚大汉,也吩咐找大夫给他看伤,那是重要的证人,不能让他死了。
他自己,连忙写了一份审案报告,送往应天府衙,等着上面的处理结果。
谢掌柜只好又往牢中去打点,给雷和尚换了间靠外的,通风、干净点的牢房。
买了酒菜,托看守人给雷和尚送去。
又带话进去:“雷师傅安心待着,老夫这就去找人来接你出狱。”
雷和尚不出声,接过酒饭,就在牢房里大吃起来。
饭还没吃完,那牢头就来提他:“雷壮士,走吧,有人来接你出去。”
王衍爵从润龙里出来,只带着王阿福,直奔上元县衙。
到了那里,正碰上刚出来的谢掌柜。
“谢叔,什么情况?”
谢掌柜说:“刚过了堂审,雷师傅本来无事,那上元县说他用的大刀太过犀利,先把他投入大牢了,要等着上司来处理。
老朽已经打点过,雷师傅在里面不会受苦。”
王衍爵生气地说:“什么凶器?一把砍柴刀而已。”
边说边走进县衙,谢掌柜转身跟了进去。
王衍爵递进名帖,几息的功夫,那知县就从后衙跑了出来,亲自把王衍爵和谢掌柜,请到二衙里看茶。
王衍爵不理他的讨好巴结,只问到:“大人审出来没有?那贼人受何人指使?”
上元知县忙说:“问出来了,说是指使他们的人,在秦淮河的一艘花船上,本官已经派人去缉拿。”
“那是大人的事,在下只是来问,那护主的雷师傅,为啥也要被关起来?”
知县小心翼翼地说:“那雷师傅是好样的,只是他用的刀,太过犀利,本官不敢自处,要等上官批复。”
王衍爵冷着脸问:“可否给在下看看?”
知县连忙吩咐师爷去取,一会儿拿过来:“公子请看,就是这把刀。”
王衍爵本来以为,是一把袁家村护卫队用的,那种砍柴刀。
现在看这把刀,比那砍柴刀小了一号,知道这是,舜华专门给于兴等一帮小厮们打制的。
他放下心来,接过刀,两手一拧,那刀和刀把就分开了,变成一把普通的砍柴刀和一截木棍。
“大人请看,这哪里是什么犀利的凶器,明明就是一把,乡民们常用的砍柴刀,朝廷也允许他们带的。”
那知县傻了眼,这一拧,还真就是一把普通的砍柴刀,朝廷也没有规定,人家不许接一个刀把呀。
他只好说:“是下官孤陋寡闻,不知道这是一把砍柴刀,既如此,就把那雷壮士放了吧。”
王衍爵拱手道:“大人放心,苦主是在下的朋友,在下可以担保,大人若升堂,但有所请,吾等定会第一时间,前来听训。”
上元知县在王衍爵面前自称下官,王衍爵拿出的名帖,显然不是他自己的。
他哪里敢再扣住雷和尚,忙吩咐放人,恭恭敬敬地把王衍爵送了出去。
王衍爵带着雷和尚和谢掌柜,回到润龙里,舜华还在昏睡。
他站在大榆树下,把茶楼里的所有人召集起来,对他们说:“你们也不必担心,雷师傅回来了,我把小七师傅也留在这里,那些贼人,我自会去处置。”
雷鸿宾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对王衍爵行了一礼:“王公子放心,我等守紧门户,等我家先生好起来。”
王衍爵点点头:“很好,你们自去忙吧,后面的那些小孩子,要照顾好。”
他吩咐谢掌柜:“谢叔,你在街坊里找两个勤快点的妇人,帮着看孩子,让雷七娘专心照顾袁小姐。”
谢掌柜点头应是。
交代完这边,王衍爵就要出门,去找人算账,谢掌柜脚跟脚地跟出来,低声劝道:“还是让小七跟你去吧。”
王衍爵说:“不用,我回去让小八小九跟着我。”
王衍爵回到家,却见徐文宁已经在家里等他。
这个徐文宁,上次就纵容他的手下,给王嘉爵充当带路党,跑去袁家村,妄想毁掉人家的花苗。
这一次,他的手下,竟然跟那王嘉爵合伙,企图绑架舜华。
要说徐文宁一点不知道,王衍爵不信。
“修远所来何事?”王衍爵跨进客厅,语气淡淡地问,全然没有往日间,见了同窗的热情。
徐文宁也是一个高傲的人,见王衍爵如此态度,知道是,连他也被怀疑上了。
他冷笑着说:“元礼,你不会以为,本公子也参与了这件事儿吧?
你我同窗四五年,几时见我行事如此浅薄?
本来今日,是来与你消除误会的。
你既然怀疑本公子,那就无话可说了,告辞!”
正要负气离开,就见那汪年跨进门来,一把扯住他,埋怨到:“元礼心情不好,你也要跟他计较?
坐下,兄弟间把话说明,切勿生了嫌隙,让外人得了便宜。”
王衍爵说:“你也不要生气,我去过上元县衙了,看了那人犯的供状,上面写得明明白白,给他们牵线搭桥的,是一位姓徐的公子。”
徐文宁说:“姓徐的公子多了,你就笃定是我?”
王衍爵不出声,徐文宁气得,起身又要走。
却被汪年死死拉住:“走了更说不清楚,你们再怄气,也于事无补啊。
自家兄弟,把话说明白再走。”
徐文宁想到,自己是来道歉的,怎么只顾着生气,把正事放一边了?
当即把手下徐管事的所作所为,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吾御下不严,闯下大祸,此来,就是想请元礼带我去,向那袁小姐赔礼道歉。
那个什么码头帮,本公子誓要铲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