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送舜华去客栈休息,王衍爵和周掌柜又聊起了另一件事。
“我在马尼拉打听过了,凡是华商,认识不认识的,都去问了,都说没见过老东家。”
“那就是还没有到达马尼拉,在海上就出事了。”
“是,问题是,他们一支船队四艘船,一个人也找不到。”
“小侄觉得,阿爹还在人世。”
“公子,老东家是要继续找,但你也不要太执着,且顾好你自己,老东家也原意看到你家业兴旺的样子。”
“小侄明白,周叔放心,目前在族兄身边,无法抽身,小侄自有打算。”
周掌柜也不好深说,又说起另一件事儿。
“公子,咱们这批货,放到哪里卖呢?”
“这次船队带回来的货比较多,南京市场再大也有限。
这批货,就随船带到京城去卖吧。”
“那行,老朽就走一趟北京吧。”周掌柜说。
“要不是把谢叔给了那丫头,周叔也不用这么辛苦,刚回来又要北上。”王衍爵惭愧地说。
“公子做得对,那丫头孤身来南京,没有公子的支持,很难站住脚。
那丫头,满脑子的奇思妙想,设计的这个柜子,十分实用。还有那个盘子和碗碟,比咱们平常出口的瓷器,卖价高了两层。
公子选她做合作伙伴,算是选对了。”
周掌柜带回来的货,在上海仓库完成了分拣,换上精美的包装。
一块普普通通的宝石,被放在红色丝绸上,再装进精致的小盒子,瞬间就高级起来。
这批货,将分批投放到北京市场。
王衍爵的海运船队,还是保持十二艘船的规模,其中有四艘船,是长江航运公司出钱买的。
这些船,只有一半的运力,用来运输军用物资,其他舱位,全部被相熟的商人们,租来运送货物。
走海运,一是时间快,只用十五天,海船就可以到达天津卫城,比走漕运,多了十几天。
二是运费便宜,同样的货,海运比漕运便宜三成。
南京的几家大商家,成了王衍爵的固定客户,长期把南来北往的货,交给上海仓库承运。
甚至,这些人家往来探亲,也喜欢乘坐海船,不但便捷,还可以欣赏海上风光。
在回南京的船上,王衍爵问舜华:“这次赚的钱,丫头打算怎么用?”
“买海船!”舜华简洁地说。
王衍爵转过头,久久地望着他,然后,扬起嘴角,笑了:“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把船队的十二艘海船,全部换成长江航运的,怎么样?”他问。
“可以,”舜华正在画南海周边的地图,太详细的不知道,这时代的几个大港,还是大致知道的。
“先订船,等六月,回去收茉莉花的时候,我再跟袁幺叔商量,看他们谁愿意出资。”舜华说。
南京,成贤街吉祥坊的王家大宅,王鹤寿正在与儿子谈话。
“那袁小姐来南京了?你怎么不让你妹子发帖子请他?”王贺寿十分恼火,这个儿子,除了吃喝玩乐,交一些狐朋狗友,正经生意上的伙伴,一个都没有。
“怎么没让?”王嘉爵生气地说,“下了两次帖子,都被她回绝了,说是事情太多,没有时间逛街。
依儿子看,那袁小姐,一个孤女,有啥背景?敬酒不吃吃罚酒,干脆绑了她,逼她交出那制作贡茶的法子得了。”
王鹤寿沉默,半天没出声。
这天,舜华带着小满、于兴、雷和尚,准备去茶叶街考察市场,看看南京城都卖些什么茶叶。
刚出了璇子巷,左右扑上来两个大汉,一把扯住舜华,就往旁边停着的一辆马车里塞。
事出突然,舜华只来得及喊一声:“救命!”,就被人捂着了嘴,拉上马车。
小满和于兴还没有反应过来,雷和尚早已跨步向前,飞身而起,撞在赶车人的身上,直接把马车逼停。
拉扯舜华的两个大汉,把舜华塞进马车后,见雷和尚如此勇猛,只好上来先制服他。
于兴这时候反应过来了,只见他右手往腰间一摸,抽出一把小号的砍柴刀,跟左手上的一根三尺长的哨棒一拧,手上立即多了一把武器。
“快去找谢掌柜!”
他回头对小满喊道,自己却扑向马车,挥刀砍向马身上的绳索。
这个时候,雷大刀平日对他们的训练,就显出效果来了,知道第一时间该干啥。
他毕竟是第一次出手,心里紧张,手上没有准头,眼看着就要砍掉最后一条绳索,手一抖,就砍在马屁股上。
那马痛得,希律律惨叫着,人力而起,前蹄落地后,就往前狂奔。
只有一根绳索的马车车厢,一下子被拖翻在地,侧着往前拖行。
于兴也被带倒在地,急切间爬不起来。
雷和尚顾不得同两个大汉纠缠,捡起于兴的刀,几个纵横赶上去,一刀砍断绳索,任由那马儿往前跑去了。
那马儿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不知道踩踏了多少人,又撞翻了多少车马和路边的摊位。
两个大汉见闯了祸,正要逃走,雷和尚已经回头追了过来。
两人想不到,那女子身边,竟有如此高手,忙分开逃命。
雷和尚逮住一个死追,几个起落,就追上那个大汉,挥起手中的长刀,一刀砍下。
那大汉的右脚,被砍得只剩一张皮连在小腿上,立即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这时候,那噬心的痛感才从脚上传来,大汉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声。
光天化日之下,在繁华的南门大街上,居然有人当街抢人。
街上的人,吓得纷纷躲避,马车也停靠在路边,随行的仆从们紧紧护卫在马车边,生怕他们的主子被殃及池鱼。
大街上巡逻的差役,纷纷跑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地上的贼人和雷和尚,通通五花大绑起来。
那贼人还在嚎叫,一只脚拖在地上,血流满地,十分恐怖。
差役头子皱着眉头说:“晦气!给他绑上,别流血流死了。”
立即有一个差役上前,从那贼人身上,扯下一片衣襟,勉强把他的断脚和小腿绑在一起。
一边捆绑,一边咂舌:“什么人啊这是?太他妈凶恶了,一刀就砍断人的脚!”
马车这边,于兴早已爬起来,忙跑到车厢那里,见小姐侧躺在车里,不知死活。
他守在车边不敢动,周围的人,见他刚才挥刀砍绳子的凶狠劲,都不敢上前询问,只敢站在远远地看热闹。
不一会儿,谢掌柜、杨伙计、袁鸿宾,雷七娘还有安东尼奥,全都跑了出来。
小满的腿都吓软了,跑在最后。
几人来到马车边,谢掌柜撩开车帘一看,舜华侧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谢掌柜忙伸手去探她鼻息:“还好,大小姐只是晕过去了,七娘,你把大小姐背回去。
老杨,你去请大夫,完了以后,往王公子家送信,告知这边的情况。
老夫在这里,先应付官差,说不得要往上元县衙走一趟。”
众人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小满跑上来,把舜华扶上雷七娘的背,几人迅速撤回润龙里。
“你也回去,”谢掌柜对于兴说,“待会儿大夫来了,你也看看身上的伤。”
于兴被马车带倒在地,脸上和手上都被擦伤,血淋淋的。
于兴转头去寻的车夫,哪里还有人,早趁乱钻入人群中不见了。几人刚进入巷口,巡街的差役就押着雷和尚和那个倒霉大汉过来了。
谢掌柜忙迎上去:“差爷,我家小姐出门逛街,这伙强人当街抢掠。求差爷明察。”
他指着雷和尚说:“这位壮士是忠心护主,望差爷明查。”
那差役头子问:“苦主呢?”
谢掌柜指着地上的马车说:“我家小姐被马车带倒摔伤,已送回家救治。
我家的店铺就在巷子巷里,“陈氏茶楼”,老朽这就随差爷到县衙,说明情况。”
一个差役上前扶起摔倒的马车,差役头子对那贼人说:“别嚎了,坐上去。
妈的,你做贼,还有马车坐,老子当官差,还得给你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