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母亲,一边是青梅竹马的师妹,刘世祥做了很多男人都会做的取舍,他选择了母亲。
他对周大宝说:“离开师妹,她有弟弟妹妹们要养,她不会轻生。
我离开我娘,我娘就会没命。
我拼命读书为了啥?还不是为了好好的孝顺我娘,和我阿爷阿奶,如果我阿娘的命都没了,何谈孝顺?”
周大宝见他可怜,再也说不出责备的话来。
舜华收到刘世祥的信,正在准备启程往南京去。
六月,舜华交了贡茶,得了几千斤茶引,没理由放在家里白白浪费。
阿公家又有制茶作坊,陈家村和周围的村子都产茶,在当地收购茶叶也方便。
转让茉莉花茶的制作技术,舜华在南京还得了一处前店后院的铺子。
这么好的资源不整合起来,都对不起穿越者的身份。
所以,舜华决定往南京走一趟,考察一下南京市场。
六月底,第一茬花采摘期结束,舜华准备了五百斤炒青茶,带上立春和于兴、雷七娘。
由雷和尚一路护送,租了长江航运的一条船,由袁鸿明做管事,准备下南京开店。
舜华租的船,跟着袁鸿舟的运粮船队,一路往南京而去。
雷五也搭船,要到南京去寻找生意机会,有了他,船队的安保力量更足,周阿公和袁鸿泰等人也放心不少。
船到九江,舜华上岸去拜访王公公,虽然她带着立春和雷七娘,还有雷和尚随行,袁鸿舟还是不放心,执意跟着去。
把人送进茶税司衙门,他才熟门熟路地,在路边的茶摊上坐下来,叫上一壶茶,坐在那里等。
舜华送上十斤茉莉花茶,二十斤炒青茶,这炒青茶,不再是陈大舅卖给李掌柜的那种散茶,舜华设计了新的包装。
有一斤装,两斤装,五斤装,同样是用水杉木制作的精美包装。
在箱子的背面,有着三代传承的炒茶师父陈阿公的介绍,注明陈阿公是贡品茉莉花茶的制茶大师。
舜华今天给王公公沏的是炒青茶,在后世,这种茶属于绿茶类。
陈阿公炒制的青茶,颜色黄绿,油润有光泽,沏出来的茶汤有着淡淡的绿翠,茶汤清亮,回味醇厚甘鲜,相比于茉莉花茶,别有一番滋味。
“好,”王公公饮了一口,先赞了一声,又饮一口,再赞道,“不愧是贡品茶师制作的茶,风味果然不一样!”
其实,江管事没少送茶叶给他,里面也有陈阿公炒制的茶叶,但江管事送的茶,哪有这样好的包装?
有大师名声和高雅包装的加持,饮茶的人便顿时觉得,这茶不一样起来。
王公公听说舜华要用这茶到南京开店,想着他在南京,只认识两位守备太监,邢公公和刘公公。
犹豫了好久,还是给舜华写了两封引见信。他把信给舜华的时候,郑重地说:
“你现在做的是小生意,轻易不要去沾惹这些大人物,礼轻了人家看不上,礼重了你送不起,除非有性命攸关的大事,切记!”
从九江往南京,顺风顺水要三到五天的路程。
舜华无事,这才躲在船仓里,把刘世祥的来信拿出来看。
古人的信都写得很厚,拿在手里很有质感。
一撕开信,就掉出来一张折叠起来的精美纸片。
舜华拿起一看,见封面上写着“婚书”二字,她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再看信,果然是刘世祥写来的退婚信。
刘世祥只说,他今年会试落榜,为救母命,只得退婚。只愿师妹另觅良缘,幸福一生。
还说,即便退了婚,他还是舜华的师兄,今后,师妹和师弟们但有所请,他刘世祥必将倾力而为。
舜华愣愣地坐在船仓里,她没想到刘世祥会退婚。
她虽然对刘世祥没有感觉,也鼓不起跟他结婚的勇气,但这种被甩的滋味,还是让她心里酸酸的。
立春在仓门外站了许久,见她坐着发呆,便叫她:“小姐,婢子给你换杯热茶。”
舜华醒过神来,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记得,刘夫人曾经跟秉哲商量过,要在去年春天娶她过门,被她一口回绝。
也许那时候,刘夫人就想退掉这门亲事了,所以,在刘世祥中举后,才没让他回瑞昌,直接回了北京。
现在想来,原来是怕刘世祥回来再见到自己,刘夫人竟是连亲生女儿也不顾了。
何至于此!
难道她袁舜华是那种强人所难,死缠烂打之人吗?
这样也好,她可以专注于她的生意,她可以陪着弟弟妹妹们慢慢长大。
舜华很快做好了心理建设,把信纸和婚书收起来,准备从南京回来后再处理。
这天,船队过了安庆,傍晚歇在江心一处沙洲,便于明早一早开船。
这种沙洲,只有像袁鸿舟这样的老水手,才知道哪里有泊位,船靠上去不会搁浅。
沙洲边停了不少船只,他们去得晚了,只能靠在外围,六条船并排泊在一起,袁鸿舟贴心地把舜华的船让到中间。
船一停下来,船工们就趁着晚饭前的时间,往江里撒网捞鱼。
自从船队的厨师学会了做酸菜鱼,撒网捞鱼已经成了船工的另一项日常劳动。
每日的晚餐,是他们最享受的时光,就着鱼肉和鱼汤,每人能吃下四五碗大米饭。
最大最好的鱼,总是送给船东袁鸿舟享受,舜华一行人跟着沾了不少光。
后世贵到死的长江刀鱼,被船工们捞起来一锅一锅地煮!舜华品尝后,立即在张爱玲的人生三大恨上加了一恨,四恨刀鱼多刺!
晚饭后,舜华、雷和尚、雷五,都聚到袁鸿舟的大船上喝茶,聊一些南京风物。
在他们的船队后面,又靠上来几条船,袁鸿舟看了看其中一条船,脸色就沉了下来。
众人看去,这是一条介于沙船和海船之间的浙江船,比海船小,能在内河上行走,比沙船的船舷高,载货载人都更多,跟得也比沙船快。
只见这条船上的水手,个个五大三粗,面目凶悍,一看就让人想起江匪海盗之类的人物。
袁鸿舟跟管后勤的袁鸿明打个眼色,后者立即把吃撑了,躺在甲板上休息的船工们喊起来,到船仓里,把分开放置的砍柴刀和哨棒拧在一起,放在身边以备不测。
自从舜华为陈大舅,打制了这两样随身工具,这防身套装,很快就赢得了,长江装卸公司几位高层的青睐。
传到袁鸿舟的船队,更是每个船工都配了一套。
雷五惯走江湖,也立即警觉起来,他低声对袁鸿舟说:“二哥,那条船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