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事件,在袁家村和陈家村周边的村子,一直热闹到了年底。
离袁家村较远的村子,从圣旨的传说中,才知道了茉莉花和茉莉花茶。
袁家村周边的村子,兴起了一股种茉莉花的热潮,干旱的时候,袁家村人都去抢庄稼去了,扦插的茉莉花苗,死得七七八八。
剩下的花苗,被村里人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生怕被人偷去。
舜华家原来请有看护茉莉花的短工,现在只好继续请着,就怕有不懂的人,大冬天的也来剪枝。
长江装卸的生意发展得太快,雷五三人带着样品,跟着袁鸿舟的船队跑了一趟,谈下来好几处码头,因为会计短缺,装卸公司本着宁缺勿烂的原则,把建设日期推迟到了明年。
舜华急需会计人才,不得不抽时间,到族学上课。
听课的,不止是族学的学童。
原意学习的年轻人,也可以来听课,哪怕是广种薄收,也能捞几个人才吧。
小助理秉辰和秉生,去了白鹿洞书院上学,袁鸿宾主动从九江回来帮手,在吊架作坊里做会计的袁正平,也来帮着指导学员们的课后作业。
前两次都没有进入培训班的袁秉安,这一次,终于坐进了教室,学起了算学。
他十分珍惜这次机会,准备了崭新的纸墨笔砚,穿起了久违的长衫。
当他重新坐回教室,粗糙的大手再次拿起毛笔时,几乎流下泪来。
半年的重体力劳动,把一个娇生惯养的少年,锻炼成了一个心智成熟的青年。
袁五爷对冬学这件事,选择了闭嘴。
乡下都有办冬学的传统,利用农闲,教乡民们识一些字,一些简单实用的算数方法。
要说简单实用,没有比舜华的算学更实用的了,不止是学童和年轻人,很多中老年人,也遮遮掩掩的向儿孙们打听,那算学,究竟讲了些啥?
儿孙们有耐心的,就会教他们学习那十个简单的数学符号,教他们从一数到一百的数。
没啥耐心的,就会骄傲地说:“去族学听课呀,先生不会赶人的,那谁谁,在窗外听课,还被先生请进教室呢,你也去嘛。”
女孩子们也兴起一股学习热,她们怂恿润娘和茵华:“让你阿姐也教教我们吧,听说大凤都当记账员了呢。”
大凤母女的消息,早已传回了袁家村,袁鸿章早已知晓,只因为今年天灾,家里缺粮,他巴不得二人在外面做工,好省下粮食来养他即将出生的儿子。
所以他装着不知道,对向氏母女不闻不问。
润娘说:“舜华阿姐太忙,你们要学的话,我和茵华就可以教你们。”
小姐妹二人,居然真的在后花园里,办起了女子培训班。
秉望终于找到用武之地了,热情地帮女孩子们批改作业,连写得不标准的数字符号,都要让人家纠正过来。
女孩子们经常送些炒豆子之类的零食,来感谢他。
秉望的衣篼每天都是鼓鼓的,引得秉良和小菁华时时跟在他身后,像两只小尾巴。
周阿公把周大丫都送来,跟二人学习。
五老爷的外孙子,在族学里跟秉哲兄弟打架的谢阿牛,因为家里断粮,被他娘送回外家混口吃的。
谢阿牛见表兄秉安,又回到族学学起了算学,心里羡慕得不行。但他上次在族学里跟秉哲兄弟打架,害人家兄弟们失学,他自己也被赶出袁家族学。
现在,他后悔了,他要是不帮四舅出气,那他现在就还在族学里念书,就能学那算学,学成后,还能找份体面的账房工作。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王衍爵对舜华办的冬学很好奇,因为他在九江仓库里,居然看不懂会计们的记账本,还要袁秉柱翻译成汉字才行。
他干脆搬到须弥寺住,日日下山,也到袁氏祠堂里,听舜华讲课。他气场太大,每次听课,还有两个小厮站在课室外守着。
来学算学的袁家村人,都不太敢跟他打招呼。
五奶奶见王公子一个外人,也来听课。她不服气,便拉着外孙谢阿牛来祠堂,把他按坐在一个坐位上:“别人能听,你也能听,坐下,看哪个敢赶你。”
被占了座位的小孩不干了,他不敢顶嘴,又打不过谢阿牛,便“哇”地哭着跑回家,找来他家大人撑腰。
祠堂变成了吵架场,差点上演全武行。
舜华没法上课,甩手回家了。
王衍爵饶有兴趣地看了半天,他没见过乡下妇人的吵架场面。大家族里,女人之间的战争,都是在背后算计,表面一副亲切的笑模样。
哪有乡下妇人这种毫无顾忌的痛骂来得直接?
看了半天,他才领着王阿福和小七,慢悠悠地往舜华家去蹭饭。
“公子好无聊啊。”阿福在后面悄悄对小七说。
王衍爵却听见了,挥挥手笑道:“你们不懂,这热热闹闹的,才叫生活嘛。”
五奶奶吵架的结果,是谢阿牛又被赶回谢家村去了。
到了腊月十六,吵吵闹闹的冬学,终于要朝廷结业考试了。
白鹿洞书院已开始放冬假,秉哲三人回到袁家村,当了监考老师和阁卷老师。
居然有七八人考试合格,当场被要走,年后到雷五和吴肖两位新谈好的码头上做会计。
袁秉安考试合格,他却被袁鸿亮要走了。
原来,袁鸿亮跟着袁四爷家的船队,在鄱阳湖周边拉粮食,也谈好了几处码头,他也需要会计人才。
王衍爵在须弥寺的客房里,做完最后一道测试题,把毛笔一扔,俊朗的脸上绽开一个开心的笑容:他也摸到了算学的一点门道,以后能看懂袁小姐做的报表了。
他一高兴,就吩咐守在门外的王阿福:“去,找觉园大师,就说明年新年的头香,本公子烧了。”
不一会,阿福回报:“大师说了,今年烧头香不要钱,要公子给粮食,须弥寺明年春荒时候,要施粥。”
族人们强烈要求继续办冬学,为此,几位族老一起找到袁族长,请他出面,让舜华趁着年节,再办一期冬学。
秉生好为人师,拉上秉辰,两人主动承担起教师的工作,代替舜华到祠堂上课,其实也没啥新知识讲,就是练习,大量的练习。
习题都是现成的,就是舜华书桌上那些记账的报表。
学生们被他们练得头晕脑涨,连四书五经都背不下去了,袁鸿章和老七叔却不敢吭声。
两位先生已是今非昔比,白鹿洞书院的学生,将来最差也是一个秀才老爷,考中举人、进士,当官也是有可能的,谁敢得罪?
大量练习的效果很明显,到毕业考试的时候,成绩合格的人,竟然比上次多了十几个,达到惊人的二十八人。
其中还有几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人。
村里人对秉辰和秉生刮目相看,真是后生可畏啊。
此是后话。
舜华确实抽不出时间,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舜华家的新房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