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哲兄弟们游览了九江府城,参观了府学和贡院,又逛遍了府城的书店,买了好几套刻印精美的四书五经,满载而归。
第三天,邀袁鸿宾一起,到江边寻找白居易送客的古渡口,却见一条石堤,无数的船只进进出出,没有半点野渡横舟的意趣。
只有旁边浔阳楼的江鲜做得极好,席间有歌女弹奏琵琶,店小二非要说,当年白居易听的就是这首曲子。
第四天,参观着名的白鹿洞书院,雷五派雷七娘跟着舜华,雷七娘会点拳脚功夫,路上多少有点照应。
送走刘世祥后,舜华一直在考虑秉哲兄弟们读书的事。
白鹿书院与商丘应天书院、长沙岳麓书院、嵩山嵩阳书院,并称天下四大书院。
如此优质的教育资源近在咫尺,舜华没理由不用,正好趁此机会,考察一番。
白鹿洞书院坐落在五老峰南麓,建于唐时,因为前几年才重修过,黛瓦白墙的大片建筑,掩映在高大的古松之间,僻静安宁,散发着古朴的历史气息,跟后世舜华到此的时候,看到的面貌一模一样。
舜华站在山门前,神思恍惚,不知今夕何夕。仿佛一回转身,就有回城的大巴车等在路边,那个卖竹笋的大娘还在热情地打招呼:“老表,买点笋子呀。”
舜华情不自禁地一回头,没有大巴车,没有卖竹笋的大娘……
两个书生模样的人凑到秉哲面前,没办法,在这一群人里,他看起来的年纪最大,两人把他当成主事的人了。
“公子,要不要入场券?章山长今日讲《易经》。”其中一个低声问道。
呵,黄牛党在每个朝代都有啊,舜华又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秉哲在五经中选学的正是《易经》,闻言颇为心动。
秉生不解地问:“进书院还要入场券啊?”
另一人见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撇着嘴说:“小友,看清楚了,这是天下第一书院,是阿猫阿狗都能随便进去吗?”
秉辰生气了:“你怎么骂人哩?”
那人转头换了一副笑脸:“不是骂你小公子哈,在下是说这书院不容易进去。”
“你就说要怎么才能进得去吧?”秉哲上前,往他手里塞了几枚铜钱。
“还是这位公子上道,”那人揣了铜钱,神气地说,“要进这书院的门啊,有三种方法。”
随即拖长声音说:“这第一种,当然是考进去啦,只要你考上这个书院,成了书院的学生,就可随便进出。
第二种,如果你有官府大人们的推荐信,送到门子那里也能进去。
第三种嘛,就要凭书院的先生们举办各种讲座时,发出来的入场券啦。”
“先生们发的入场券,竟被你等拿来谋利,真是有辱斯文!”秉哲气愤地说。
“嘿嘿,先生们也是人,也要吃五谷杂粮嘛,”那人一副“你懂的”表情。
看来这种行为是被默许的,每场讲座,总要发些收费券来维持开销,读书人羞于言利,被这些黄牛党占了便宜。
“多少钱一张?”秉哲问,“我们一行六个人,买的可不少。”
“不要公子您的高价,你给二两银子一张就行,一手交钱,一手交券,拿了券你就可以进去了。
现在已是辰时末,章山长就快开讲了,你现在进去还能听个全乎的,晚了可就只能听半截……”
另一个也在旁边敲边鼓:“章山长每个月只讲一次,机会难得哦。”
秉生一听又要发飙,被舜华上前拉过一边,他委屈地说:“舜华姐,他们太黑了!”
舜华不怕被敲诈,前世哪样东西不砍价?她这个砍价小能手,正准备上前放出王霸之气,狠狠砍这些古人几刀,让他们长长见识。
身后却辚辚地驶来一辆马车,前前后后跟着四五个骑马的护卫,威风十足。
不待护卫驱赶,舜华六人立即闪到路边让行。
马车在山门前停下来,一个护卫上前打起拉开车门,就见王安王公公从车上跳了下来。
秉哲众人正要上前打招呼,就见他在车门前躬着身,从马车里搀出一个小胖子来。
那小胖子头戴嵌宝六合一统帽,身穿宝蓝色团花箭袖长袍,腰间一条同花色的腰带上,嵌着跟帽子上一个款式的红宝石,脚蹬一双鹿皮靴,牵着王安的手,一出来就四处打量。
“王伴伴,这就是你说的白鹿洞书院啊?里面的鹿好不好玩?”小胖子说。
两位黄牛党见来了大财主,忙撇下秉哲几人迎了上去:“要入场券不?今儿章山长……”
话还没说完,就被带刀的护卫拎到一边:“滚!”
秉哲几人看得解气,就听王安呵叱那护卫道:“不得无礼!”
那护卫赶紧退到一边,王安只管搀着小胖子往山门里走,并没有看到路边的舜华几人。
“他比你还胖,”秉辰小声对秉生说,“都快胖成球了。”
谁知小胖子却听见了,他停下脚步,望向秉辰这边:“你说谁胖?”
王安一抬眼,见到舜华几人站在路边,忙对小胖子说:“哎呀公子,咱们快进去吧,里面好玩着呢。”
舜华见小胖子身份不简单,不知道该不该上前跟王公公打招呼,却见王公公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心下了然,忙带着众人避到一边,让贵人先走。
小胖子贵人见到小胖子秉生,仿佛见到了同类,对着他嘿嘿笑道:“你来,一起玩。”
秉生不敢上前,小胖子对王安说:“伴伴,让他陪我玩儿。”
王安皱着眉头正要劝解,舜华忙说道:“我等正要进去参观,准备买票呢。”
王安点点头,说声“跟着吧”,就带着小胖子往前走了。
到了门口,一个护卫上前,亮了一下手里的牌子,看门人忙躬身把一群人让了进去。
进得门来,王公公要拉着小胖子往右边走,边说道:“章山长在明伦堂讲课……”
小胖子却甩开王公公的手,邀请秉生和秉辰跟他一起:“咱们去看白鹿。”
舜华无语,这是哪家的熊孩子啊?真难为王公公了。
秉哲却不惯这熊孩子的毛病,他拉着秉望的手,问秉辰:“我们去听讲座,你们去不去?”
秉辰很想去听课,却被秉生死死拉住不放,他一个人不敢面对小胖子。秉辰还未回答,小胖子就霸道地说:“不行,看白鹿去!”
舜华想到,一会儿他到了白鹿洞没有见到白鹿,不知要闹成怎样呢,还是先把秉哲二人支开再说。
“你们先去听课,”舜华小声地对秉哲说,“午时前后咱们在山门前碰头。”
几人在此分手,秉哲拉着秉望,在书院里转了两圈就迷了路,正着急呢,就见旁边一条小道上,几位身着宽袖皂缘襕衫的士子,正簇拥着一位中年先生走来。
等众人走过,秉哲上前拉了拉走在最后那位的衣袖,见他转过身来,忙拱手询问:“先生请了,在下兄弟二人,正要去明伦堂听章山长讲《易经》,请问明伦堂如何去?”
“哦,”那人说,“我等正要去听讲,一起去吧。”
秉哲兄弟忙跟在几人身后,那人解释道:“我等是书院学生,前面那位是我等先生,邹元标,先生正要带我等去听课。你们第一次来书院吧?”
“是的,在下瑞昌袁秉哲,还望指教。”秉哲说。
“洪都刘一燝”那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