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鸿亮现在根本不愿意提起旧事,见这个拎不清的族兄还来找自己讨主意。
只得强笑道:“二哥你是端着刀头找错了庙门,秉安打架这件事的根子在哪儿?你儿子打的又不是秉万,你找我有啥用?”
“这不是找兄弟讨主意来了吗?”袁鸿祥给他斟酒,恭维道,“谁不知道兄弟你?人称算死草,你给哥哥拿个主意。”
袁鸿亮苦笑:“二哥,你是没见过真正的聪明人,跟人家比!我的那点小聪明哪里上得了台面?
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儿,你得去找秉哲兄弟,诚心诚意地跟他们道歉,不要摆长辈的架子,只有他们姐弟原谅你家秉安了,族长这一关才过得去!”
袁鸿祥总算得了主意,回家把儿子的衣服扒光,只穿一条短裤,春寒料峭的,背着一梱荆条,上舜华家请罪来了。
舜华正在家里写教案,准备给培训班上课,根本不知道袁族长把秉安刷下来的事,更不知道袁鸿亮给出的主意。
见秉安父子上门,心说这家人的反射弧这么长?过了十个月,才想起来道歉?
秉哲还记着在族学里遭受的屈辱,不肯出来见他。
舜华只好领着秉辰和秉望出门来,只见高高大大的袁秉安,背着几根荆条,跪在大门外边瑟瑟发抖。一半是因为冻的,一半是因为羞愧,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族人。
“这是做啥呢?”舜华问道,“这一次,我们家秉哲可没有惹你。”
袁秉安倒也光棍,不待他老子提醒,从背上抽出一根荆条,双手递上去:“秉辰,上次打你是哥哥不对,哥哥一直想来跟你们道歉,今天来负荆请罪,这根条子给你,你打回去吧。”
秉辰:“你这是想上培训班才来道歉的?”
袁秉安:……
太直接了,让人如何接话?
怎么跟戏文里演的不一样?见自己上门,秉哲几兄弟,不是应该感动得涕泪横流,把自己搀扶起来,和好如初,从此兄弟情深吗?
秉辰又说:“我阿哥说了,让你以后不要跟着外人欺负本族人,否则一辈子不认你是族中兄弟,你起来吧。”
袁鸿祥又把荆条递给秉望:“望哥儿,给你,你随便打!”
秉望一下子跳到阿姐身后:“他是你儿子,要打你自己打。”
袁鸿祥:……
到底没舍得往儿子身上挥条子。
围观的人们见秉哲并没有出来,知道人家心里还有疙瘩呢,唉,五房的这个歉确实道得晚了些。
人们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哪怕是袁鸿泰的生意,得罪了舜华姐弟,同样没有机会。
什么时候,舜华姐弟在族里变得如此重要起来?
舜华心里也有气,她也不想理会袁鸿祥父子,这种前倨后恭的态度,明显不是真心来道歉的。
秉辰一语就道破了对方的目的:是为了进入培训班,找份好工作而来。
袁鸿祥牢记袁鸿亮的话: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不怕秉哲兄弟打骂儿子,当着全村人的面,他兄弟还能像当初,舜华抽谢综那样下狠手?
亏自己一家人,从阿爹到自己、四弟,还端着长辈的架子,等着二房的几个孩子,给自家服个软呢。
谁知人家连跟自己交流的兴趣都没有!当着这么多族人的面,就对自己不理不睬。
当下就有人劝道:“华姐儿,秉安父子也算诚心了,你就原谅他们,让秉安起来吧。”
舜华笑吟吟地望向那边,发声的人已经缩到人后去了。
“你说得对,这都大半年了,我姐弟早就不该计较了。”她说,“袁秉安你起来吧,我家秉哲早就叫你起来了,你还跪着做啥?”
袁秉安转向舜华,双手递上荆条:“舜华妹子,你打吧,我绝不还手。”
舜华不耐烦地说:“咋的,还赖上我家了?”
袁鸿泰挤进人群,对袁鸿祥父子吼道:“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还不快起来。”
袁鸿祥拉起儿子,尴尬地笑道:“这不是显得诚心嘛。”
人群里嗡嗡地议论:早干啥去了?
最好笑的是,袁鸿祥上午领着儿子回去,下午就去找袁族长,希望把秉安收进培训班去,说是舜华已经原谅他儿子啦。
袁族长气得操起拐杖要打他:“你家秉安要是真心悔过,先到作坊里砍半年的木头再说。”
袁五爷见儿子折腾一圈,孙子也没有进培训班,当即又要去找袁族长发飙。
丁氏好不容易才劝住了他:“他爹呀,你去一闹,儿子不白折腾了吗?族长也说了,好歹还有下一次呢。”
袁秉安倒是真心改过,脱下长衫,第二天就到袁鸿泰的作坊里,挥着大斧子砍树去了。
所以,第二期培训班开班的消息一出来,袁鸿祥就来给他儿子报名。
袁族长一见就拉下了脸:“离上次开班才多久?祥伢子,上次的板子是不是把你的脑子打坏了,连数都不会数了?”
去年,因为拖欠舜华家的租子,袁鸿祥被拉去祠堂挨了十板子,至今心有余悸。
见族长真的要罚他儿子砍六个月木头,这个带着农民似狡黠的老父亲,心痛不已,他恨死袁鸿章了。
儿子就是为他,才打架的,现在儿子在袁鸿泰的山上砍木头,他四叔连屁都不放一个。
再怎么说,他一个族学先生,在族长面前说话,也比自己管用些吧?
儿子砍木头,没两天,手上就磨起了大泡,脸上身上,晒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受了大罪了。
袁秉安咬牙砍了两个多月的木头,从一个白面书生,变成一个黑碳头小子,本以为凭自己真心实意的改造,能得到族长和袁幺叔的原谅。
谁知道第二期培训班还是没有他,他心里十分失落。
这天傍晚收工后,他在舜华家大门外徘徊了很久,没有勇气走进去,只希望遇到秉哲兄弟出门来,他好上前说声“抱歉”。
他没有等到秉哲兄弟,却遇到了下工回家的周阿公,见出门来的是周阿公,吓得他一溜烟跑了。
周阿公见大门口一个人影,见到他就跑走了,也吓了一跳,以为是贼人来踩点的。
他又退回去,交待守在前院厢房的周二田两口子:“晚上警醒些,刚才门外站了个人。”
吓得周二田两口子,一晚上没休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