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袁鸿泰以为听错了,等舜华再重复一遍“这个生意就交给幺叔来做”的话后,他才听清了,当即心脏狂跳:原来华姐儿找他一起来,是要把这桩生意给他。
“今天这块卡板,用的是砍下来的废树枝,本来是要劈成烧柴的废料,成本可以按劈柴算,低得很,只有售价的半成,我用的是铁钉,简单方便,比用卯榫快多了,这一块加上人工成本,占四成,还有六成的利润,幺叔觉得如何?”
袁鸿泰还在发蒙,舜华前面的话他都没听清楚,只听到后面有六成的利润,他心里又算开了,这一算,他心跳得更厉害了:光是码头镇上卖一万块卡板,就顶得上他家一年的田租了……
“华姐儿,这么大的事,幺叔做不了主,我得回去问问我爹。”袁鸿泰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说。
“幺叔不用推辞,做卡板是个力气活,舜华家里事太多,真的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做这桩生意。
在族里,舜华就和幺叔亲,没理由这个机会不给幺叔,给外人去?幺叔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把侄女儿家里那些可用的树枝买了去,也让侄女儿卖点钱?”
袁鸿泰笑了:头脑还清醒着,还是那个精明的袁舜华!
回到家里,袁鸿泰直接去了老爷子的内书房,把今天下午的事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然后问:“阿爹,你看华姐儿为啥要把这桩生意让给儿子?自己却不参与?”
袁族长沉默了许久,叹息着说:“她这是要还你的人情啊,给了这桩生意,大房这大半年对二房的照顾,甚至咱们对秀才病中照顾的人情,都还掉了。”
袁鸿泰说:“族人间互相照顾不是应当的吗?儿子是觉得,这生意是华姐儿的主意,儿子受之有愧。”
“秀才在的时候,这孩子默默无闻,一当家,就显示出才干来了,”袁族长说,“我观那孩子生就一副富贵相,这个可能要应到她女婿身上,十八岁的秀才,又上进,前途不比你大哥二哥差。
所以,咱们家不能跟她疏远了,要把这份情谊留下来。就像她说的那句话:这样赚钱的机会,她不给亲厚的咱们,还能给陌生的别家?”
“爹是说,这生意咱们不能独吞,要让华姐儿也参与进来?”袁鸿泰明白了他爹的意思,就是要把大房跟二房紧紧地绑在一起,不能断了这份情谊。
“可是,华姐儿也说了,她忙不过来,况且做这个卡板真是个力气活。”
“糊涂!”袁族长开导儿子:“你也读了几年书,岂不闻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生意要是有她的股份,关键时刻给你出个主意,就顶你三十年的修为。
码头上人来人往,谁想到这个卡板了?偏偏她去买一次粮食,就有了一个主意,你还不明白吗?”
“儿子明白了,您看给她多少股份才行?”姜还是老的辣,袁鸿泰决定听阿爹的建议,用股份把华姐儿绑在这桩生意上,不能让这份情谊断了。
“五成利润!”袁族长老神在在地说。
“啥?五成?”袁鸿泰吃惊地问,“会不会太多?”
“你只管去讲。”袁族长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华姐儿舍得送,咱们也不能做出没见过钱的样子,老夫断定,那孩子绝不会要那么多,不拘多少,你只管把股份送出去,把这份情谊留下来。”
吃了晚饭,袁鸿泰想着生意的事,心里不踏实,怕自己晚上睡不着,非得去把这事落实了不可,便跑到隔壁找华姐儿,正碰上舜华和芸姨娘在厨房外面的敞厅里推磨。
这是农家用的那小石磨,一般用来磨豆腐和加工一点精细的面粉。
芸姨娘在推,舜华用一个细筛子过筛。
“幺叔来啦?是来买木料的吗?”舜华打趣道。
袁鸿泰望着她头上脸上灰朴朴的粉尘,想到棋姐儿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生活,不由得摇头:“华姐儿,你家还是要请两个长工才行,这些粗重的活路,哪是你一个女伢子做的?”
“幺叔说得对,这个可以有。”舜华也正想着请两个长工呢,一个粗使婆子在内院帮芸姨娘,一个壮劳力在外院跑腿。
把袁鸿泰让进客堂喝茶,袁鸿泰刚坐下,就把卡板生意的股份分配方案讲出来了,他是个急性子,不事情不解决,他睡不着。
舜华没想到袁幺叔这么实在,意要分一半的股份给她。
她岂能贪心,忙推拒道:“舜华只是出了一个主意,后面建工坊,请人,送货收钱都是你在忙碌,你出的力多,理应拿大头。
五成,舜华是不会要的,幺叔非要给的话,一成就行。再者,再者,舜华准备明年建房,今年要备料,幺叔把侄女儿家的废树枝买去,就帮了侄女儿大忙了。”
舜华又去后院拿出一张图表:“这是舜华列的一份备忘录,列了一些建卡板工坊的注意事项,幺叔看看有用没?”
袁鸿泰双手接过那张图表,笑得嘴角都咧到耳边去了:“有用,太有用了,幺叔正理不清头尾,不晓得从哪里做起呢。”
袁族长见到那份备忘录,得意地对儿子说:“怎样?你的股份没白送吧,一张备忘录,你省多少精力?”
“阿爹说得对,儿子劝了半天,华姐儿也只要了两成利润,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袁鸿泰打心里佩服阿爹,姜还是老的辣!
“对了,华姐儿还说,她准备明年建房,今年先备料,所以她家那些砍下来的树枝,要挑能用的给儿子装订卡板用。”袁鸿泰又说。
“这伢子,算得真尽啊,都说亮伢子是算死草,老夫看哪,亮伢子那是小聪明,华姐儿才是大智惠。”
“这孩子,真能折腾,才买了粮,她又要准备建房,大人也没有她这样折腾的。”
这边,舜华的折腾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