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看这茉莉花的产量,这花原是家父种来赏玩的,产量不多,所以这花茶的产量也不会高。”
客人看了王掌柜一眼:“你先把这钱给她结了,再派车送他们回家吧。”
王掌柜秒懂了老板的意思,这是要去姐弟俩的家里确认一下,再把她家里的茶都收上来。
舜华本来还想再去东大街,给几个弟弟买点纸笔和墨块回去的,因为王掌柜执意相送,不好让人家陪着自己逛街购物,只好搭上云间茶楼的马车回去了。
跟了一路的刘世祥,见姐弟二人坐着茶楼的马车走了,这才放心地回了县学。
回到家,领着王掌柜参观了自家的茉莉花地,又取来剩下的两斤茶叶,王掌柜一并收了,痛快地付了五十两银子,赶着马车走了。
秉哲呆呆地看着那五锭崭新的银子,觉得今天上午的遭遇特梦幻。
发财了!
舜华顾不上庆祝,忙把银子收进房间藏好,带上一锭银子直奔码头镇,在高木匠那里订了一百只匣子,昨天怕茉莉花茶不好卖,她不敢加订。
舜华穿过来后,第一个为她撑腰的,就是开船行的袁四爷,又为她介绍了做包装盒的高木匠,如今她挣了第一笔钱,先来感谢这位长者。
舜华在街上买了桃酥、米花糖、一只板鸭、一坛子酒,用一个篮子提着往袁四爷的铺子里来。
袁四老爷没想到一个举手之劳,舜华这孩子就办了四色礼来致谢,不由在心里感叹秀才的家教好,可惜早逝了。
“四爷爷,您家的船最远去到哪里啊?”舜华找话题跟老人聊天。
老爷子吱地饮了一口酒:“上武昌,往上游去过荆州;下九江、安庆、南京,杭州、杨州这些地方也常去。
有时朝廷运纲粮,也会征集我们的船只,一般运到镇江交货,有时也会要求我们沿运河北上,最远去到通州,只没进过北京城了。”
说起自家的船队,老人不由眉飞色舞起来,那是他一辈子的心血。
他十来岁就出来打拼,而今不仅有了一支六条江船的船队,在码头上还有自家专属的泊位,一大家子和和睦睦的家人,他的人生圆满了。
四爷爷家的船队,跟后世的运输公司也不遑多让了,舜华心中有疑问:“大伯和二伯他们船行四海,见多识广,我大舅为啥不搭大伯的船,去南直隶卖茶叶?那边的价格肯定比码头镇高多了。”
“哈哈哈,大姐儿,你是不好问你大舅吧?”老爷子干脆放下酒杯,认真地解释道。
“这长距离贩茶,是要茶引的啊,你舅舅没有茶引,一出这个江湾,去到长江上,就会有巡检司的江船日夜巡逻。
一旦被抓住,没收茶叶是轻的,人也要被关进牢房,叫你阿公拿钱来赎人呢。”
舜华只知道历来的朝廷实行盐铁专卖,卖盐要盐引,没想到这卖茶也要茶引!她阿公一家就是最底层的茶农,哪里去弄茶引?
亏她当初还以为,是舅舅没见过世面,胆子小,不敢跟四爷爷家的船跑去外地卖茶。
“再说了,每到产茶季,就有外地茶商来咱们镇上收货,我家的船,也经常给这些客人运货的。”
“四爷爷,那些外地客是怎么交易的?”舜华好奇,她还没见过这一世大规模的茶叶交易。
“喏,”袁老爷子指了指左面那一排仓库,“他们在那里租有仓库,像你大舅这样的小商贩,都是把货卖给相熟的客人,直接送到仓库里,由他们评定等级,按等级收购。”
舜华顺着老人家手指的方向看去,见有几家仓库的门开着,有人或背或挑地往里面送货,她想:不知云间茶楼有没有在这里设仓库收货?
瑞昌县城云间茶楼。
王衍爵正在后院的客堂里沏茶,他试了半天,终于能熟练地泡出一杯茉莉花茶来。
虽然没达到如舜华那样行云流水的程度,没有小姑娘操作起来好看,但好在味道相差无几。
“成了!”他对王掌柜道,开心得像个孩子,看着王掌柜拿回来的两斤茶叶,“可惜太少了,我再待几天,你去盯着,有一斤算一斤,全给我买回来。”
舜华告别袁四爷,在镇上买了两石大米,十来斤猪肉。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姐弟们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又喜欢吃大米饭,家里大舅送来的一袋子米快吃完了,每天只吃麦子面怎么行?
又到书店,买了大小不等的一盒毛笔,两盒墨,两刀宣纸,两刀麻纸,几个弟弟都还小,不读书又能干什么呢?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家有万金也抵不过有一个读书人。
再大的家业,官场上无人的话,也守不住,财大气粗如沈万山,要是有一个当官的儿子,或者几个做官的族人,太祖朱元璋怎么会将人抄家流放?
袁家姐弟们要想出头,只有让秉哲兄弟们读书上进。
舜华坐在牛车上,远远地就看到,村口黄桷树下站着的大弟秉哲,二弟秉辰,三弟秉望,兄弟三人跟企鹅似的,正伸着脖子张望,不由一阵辛酸,唉,没娘的孩子……
有了挣钱的门路,舜华心里总算安定下来,为了抢在盛花期多摘花,多产茶,舜华生生地把自己练成了劳动能手,
连两岁的小菁华,都跟着芸姨娘在后院摘花。
陈大舅听说新茶不但真能卖,还卖出了他从不敢想的高价,高兴得找不着北,每天提前一个时辰出发,送了货就赶过来,帮着舜华摘花。
秉哲等大点的三个兄弟,都在族学上学,每天一放学,还要到地里摘花。
一家人连累带晒,几天就顶不住了。这样下去怎么行?钱没挣到,再把一家人累病了,得不偿失。
芸姨娘只好回娘家,把能下地的人,都叫来帮手摘花,每日能摘五六十斤花,勉强供应陈阿公,每批茶能产十几斤。
这日一大早,舜华趁着露水未干,还不能下地的空闲时间,正思索着要不要请人摘花,工钱如何计算等问题。
就见三弟秉望从大门外飞叉叉地跑进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边跑边喊:“阿姐!阿姐,大哥二哥在学堂里被人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