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被莫十里听到。
莫十里心底一凛。
要知道,对方昨天抓住了回春堂李老板这条线,必然也有着画影图形,也就是说,这是对方第二次见到类似的画影图形。
既然是第二次见,以对方的城府,那就不可能这么惊讶。
可对方还是这样,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对方故意的!
是说给他听的!
是演给他看的!
这是要给他挖坑!
莫十里瞬间就反应过来。
毫无疑问,回春堂李老板那条线应该是一无所获,现在又出现了王捕头这条内鬼线,让对方深感被动,想要把握主动罢了。
恰好,他的存在,让对方有了机会!
很简单的道理,身为内鬼的王捕头昨天有机会杀掉他灭口,却为什么没有动手,反而是选择了逃遁?
答案只有一个:同伙制止了王捕头。
或者准确的说,是传信给了王捕头!
那个掠走了他‘叔父’的同伙在王捕头要出手的时候,传信了王捕头,让对方住手,且赶紧离开。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
自然是因为他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比如:他的‘叔父’和对方达成了什么交易。
远远超过了一株‘百年人参’的交易!
而且,这个交易,必须要他的存在,才能够继续下去!
至于袭击者为什么不亲自出手?
自然是不想要直面官方的力量。
对方想要的是:不出碰官方力量,而带走他!
以这样为前提,他自然成为了钓住袭击者的‘饵’!
恰好,这就是莫十里想要的。
他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
那,‘饵’在什么时候是最安全的?
自然是鱼咬钩前!
要是鱼已经死了呢?
‘饵’就会一直安全。
而且,有着钓鱼佬在,被‘饵’吸引来的苍蝇之类,也会被毫不留情的打死!
更重要的是,这是对方自己想到的‘事实’,要远比他编造的说辞更好。
脑海中念头急转,莫十里立刻猜到了眼前中年男人想干什么。
对自己有利,他自然不会点破。
甚至,在他的脸上更是瞬间浮现着焦急与恳切,那问话的声音更是急促不已:
“这位大人,您认识这个挟持了我叔父的人?”
“认识!”
对方一点头,随后面带难色地叹了口气。
“如果是他的话,那事情就麻烦了!”
“要是你能……唉!”
“不提也罢!”
对方的脸上带着为难,任谁看到都是清清楚楚。
可莫十里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甚至,莫十里知道对方根本就不认识画像上的人。
但这又有什么呢?
他的目的达到了。
还是以更完美的方式。
因此,莫十里越发演得情真意切了。
“请大人一定要告知我怎么做!”
“只要能够救回我叔父,莫十里万死不辞!”
莫十里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就要抱拳行礼,但是这动作明显是再次牵动了伤口,莫十里微微哼了一声,眉头随之一皱,身上单薄的衣裳都被染红一大片。
“小兄弟这是作甚,快快躺下。”
“身为……我自当尽力。”
对方话语含糊了一下后,就再次变得义正言辞起来。
“以我对那人的了解,对方既然出手,那必然不会放过小兄弟,当他知道小兄弟侥幸未死时,一定会再次出手,那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当然,其中肯定会有危险!
不过,吴某会竭尽所能保护小兄弟!
小兄弟可愿意?”
对方说着,就凝视着莫十里。
“愿意。”
莫十里立刻点头,没有一丁点儿犹豫。
这样的痛快,令对方微微颔首,微笑更盛。
“那小兄弟先休息。”
“其它不用你操心,吴某会安排妥当。”
说完,对方转身离去。
门吱呀一声关了起来。
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莫十里在心底长长松了口气。
总算应付过去了。
同时,又一个成就出现了——
【演技:你的表演相当不错,有着几分功底,获得10积分】
……
“只是表演就获得了和击杀王捕头一样的【成就】,对方的实力、身份比预计中的还要高处不少!”
“尤其是那身份,对方有意在遮掩!”
扫着新的【成就】,莫十里心底琢磨。
他可没有忘记刚刚对方的含糊。
不过,越是这样,也就证明了他越安全。
只要熬过了这段时间,他就算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而在之后的半个多月,莫十里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一日三餐,都有人伺候着不说。
那饭菜也是换着花样来。
就连这座小院的租子,也有人又给续租了两个月。
周围更是有着不知道多少保镖暗中保护。
直到能够‘正常下地行走’后,他才收到了那位中年男人‘今早去旧城长安衙门,寻长安令报案’的口信,很明显,中年男人是在给那袭击者制造机会。
按照常理,半个多月的时间,足以让袭击者的耐心耗尽。
可惜……
对方不知道,那袭击者早死了。
而且,他还和对方天天见。
这一次,那中年男人的打算注定要落空。
而他?
则要逃脱樊笼了。
一想到这,莫十里恨不得马上办完这些事儿,但为了掩饰身体刚好,他不得不缓步而行。
到了帽儿巷口,更是拦了一辆马车代步。
驾车人两鬓斑白,满面风霜。
一切都和其他车夫差不多,但是莫十里一眼就看出了,眼前的车夫是那中年男人假扮的。
不是对方伪装太差。
而是莫十里对对方印象太深刻了。
早已将对方牢牢印在心底。
些许对照,就能够辨别出来。
同时,莫十里再次了解到了中年男人对这次行动的重视,要知道除去半月前他见了对方一面外,对方就再未露面。
而现在,对方出现了!
在周围隐匿在暗处的捕快撤走了大半之后,对方出现了!
“看起来,那个袭击者对对方来说,比想象中还要重要!”
莫十里心底想着。
随后,就在心底晒然一笑。
可……
这关他莫十里什么事儿?
他就是走过场的。
“老丈,去长安旧城县衙。”
莫十里说着这样的话语,略带吃力地爬上了马车。
为了更逼真,他早上又用匕首悄悄给了自己一下。
不深。
只是为了疼痛感。
模仿疼痛感的动作,终究没有真正疼痛感的动作真实。
“好勒,您坐好了。”
伪装的中年男人急忙搀扶了一把,在搀扶莫十里手臂的时候,更是用力捏了一下莫十里的手臂,提醒着莫十里。
莫十里不动声色地坐进了车厢。
随后,中年男人戴起斗笠,一抖鞭子,马车就轻快而行。
长安旧城说是旧城,实际和大兴城相隔仅二十里地,以龙首原为界,划分了南北,却又互通有无,联系密切。
尤其此刻,初春时节,万物复苏,不少人都是出门踏春,随之而来的自然是行商络绎不绝,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甚至,还有杂耍卖艺的。
那被驯服的小狗熊,人模人样,不仅能听懂人言,还能识数,却又笨拙不已,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得围观者哈哈大笑。
有着马车代步,莫十里掀起窗帘,窥视着眼前都城的繁华。
但很快的,进入长安旧城时,整齐的街道就变得狭窄,地面也不再平整,马车走过,颠簸感激增,但最让莫十里感到难受的却是那难闻的气味。
既有臭水植物腐臭的味道,也有粪便的恶臭,交织在一起,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
而路人的穿着也从光鲜亮丽,变得朴素起来。
还有那疯癫妇人匍匐在地喃喃自语。
“儿啊,你回来了,娘给你做吃的!
快吃,快吃,快快吃!”
疯癫妇人捧着腐臭淤泥伸向一旁路人,路人避之不及。
一人躲开,疯癫妇人又向另一人。
那人也连连闪避。
可终有不耐之人,抬手打掉了疯癫妇人手中的淤泥。
疯癫妇人立刻哭喊起来。
“儿啊,你怎么不吃啊?
你是不是还在怪娘没看好你?
不是娘的错,都怪那恶鼠!是恶鼠……”
声音逐渐远去,莫十里透过窗帘缝隙能够清晰看到当疯癫妇人喊出‘恶鼠’时,周围人避之不及的模样,唯有那从街口走来的杂耍者站在原地不动,表情戏谑,手中牵着的小狗熊则是想要挣扎,却被铁链束缚,几鞭子下去顿时就安静下来。
恶鼠?
莫十里眉头一皱,目光下意识看向了前面的帘子。
一帘之隔,就是中年人伪装的车夫。
对方会不会知道什么?
莫十里完全是下意识猜测,可随即就摇了摇头。
他马上就能安全的离开了。
到时候,可是会有大把好时光等着他。
管什么闲事呐。
只是陌生人而已。
马车却是继续向前,很快就到了旧城长安衙门口,莫十里在中年男人的搀扶下,缓步走下了马车,他迈步向前。
可就在他要踏入衙门口时,却依旧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顿时,瞳孔一缩。
疯癫妇人依旧疯疯癫癫。
杂耍者却是拽着小狗熊准备离开。
关键是那小狗熊!
莫十里看得分明,在那被皮鞭抽烂的熊皮之下露出了一小截细腻的带着淤青血肿的皮肤,那似乎是……
人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