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老大的爹娘站在一片空地上,努力地寻找自己家的影子,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把他们村子冲成了一片黄泥地。
关老头和关老太带领全家十一口人,跟着村民们躲在一个小山上,才逃过了这一劫。
由于事发突然,他们家只带走了二百多斤粮食和银钱,以及身上的衣服和铺盖,等洪水退了,整个村子只剩下残断壁。
全村的人都集中在一起,将就着过了三四天,去县衙报信的村长回来了,带回来一个令人绝望的消息,不仅是乡下的村子受了灾,县城也被泡在水里好几天,许多房屋都倒塌了,县里也没有办法救援乡下了,只能等朝廷派人过来了。
刚过了大水的地方,白天潮气蒸腾,夜晚湿气阴凉,找一个干爽的地方都难,朝廷的救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呢,即使来了又能怎么样?今年的秋粮已经没有了,朝廷能给发一点粮食,可是住哪呢?这一冬天怎么熬过去?
关老头他们村子里面,有不少人家都有当年跟着去辽东干活的人。每年都送回来不少银子,虽然粮食没有了,手里的银子还是有点,十几家人在一起一合计,走吧!去辽东投奔自己家的亲人吧!
于是关老头他们到村长那里开了路引,走上了逃荒路。
他们拖家带口的一百多人,先是走到了蓬莱海边,准备坐船过海到辽东,可是由于刚遭受台风的袭击,没有船敢出海。只好又改走陆路,一路迤逦前行。
白天走路还行,只是有点累而已,晚上就找个破庙、空房子歇歇,越走路上逃难的难民越多,连破庙什么的也没有了。
一路艰难的走到了山海关,在这里等着出关的难民人山人海,等了三天才出了关,天气越来越冷,到了锦州,辽东的第一场雪就来了,关老头把手里的银子几乎都买了棉袄棉裤,剩下的钱买了干粮,鼓足了勇气继续走下去。
十月下旬走到了海州,此时这一百多人,已经不能说是难民了,纯粹就是一群叫花子!
出关的难民一部分去了辽阳府的方向,一部分到了海州。
聚集在海州知州衙门前的难民有上万人,衙门的人怕这些人冻死在这里,每天还给他们提供两顿热热的稀饭。
关老三和关老四每天都在衙门前打听关老大和关老二的住处,没有人知道!
海州衙门和辽东都督府衙门不是一个地方,等了两三天才有人告诉他们,第一批来开荒的人可能在赵家庄那边,让他们到都督府去打听。
这一百多个快要崩溃了的人,好不容易挨到了都督府衙门,关老三去一打听,还真有人知道关老大!因为关老大今年当官了!虽然只是一个八品的农官,也算是成功的典范了!一个种地的老农民成了官身,这样的神话只有在辽东才有可能!
衙门的小吏好心的给关老头一家租了两辆马车,并且垫付了车钱,让马车把他们一家送到星火二村。
关老头对着人家千恩万谢,表示一定会把钱还给他,一定会记住他的大恩大德!
关老头一家上了马车,嘱咐那些乡亲坚持住了,自己找到儿子就会来接他们。
两辆马车到了星火二村,打听着停在了一个青砖大瓦房的院子前,关老头下了车,上前拍打大门,“老大!老二!开门啊!”
关老大做了官,小日子过得不错,大冬天的,正坐在炕头上喝点小酒儿,听到外面有人叫门,他媳妇就出来了,开门一看,眼前一片叫花子!
关老太“嗷”一嗓子:“老大媳妇啊!娘差不点就死了啊!”
关老大媳妇一看,我去!这些叫花子是自己家的人?
关老大趿拉着鞋跑出来了,“爹!娘!你们怎么来了?快进屋吧!”
逃难的一家人看见了关老大,这一路上的委屈瞬间就爆发出来了。嗷嗷声连成一片!
关老大的儿女们也出来了,瞧着眼前的人破衣服烂棉袄的,脸上冻得紫啦嚎青的,赶紧把人都拉进屋里。
屋子暖和得很,火炕更是热乎,难民组都上炕了,这一暖和过来,都不停的打寒颤,关老大媳妇领着闺女赶紧去熬姜汤。
难民组一个人喝了两大碗姜糖水,才缓过来。
“爹,娘,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呢?”
关老头抹了一下眼睛:“老大啊,咱们家遭灾了,房子和庄稼都没了!这一家子人也差点都没了!那大风刮得呀!那大雨下的,然后山洪就下来了,我和你娘差点没跑出来!”
“那官府呢?不管吗?”
“管不了!整个都淹啦!县城的房子都倒了老多了!没办法了,大家伙合计一下只能来辽东投奔你们了!
对了!老大,你赶紧通知老王家和老孙家的孩子们,他们的爹娘还在都督府衙门前面等着哪!再去晚点,命都快没了!”
关老大赶紧命令自己的大儿子:“小山子!你带五两银子,赶紧去把乡亲们都接过来,回来了再通知各家各户来领人,这天寒地冻的,别真冻死了!”
星火二村距离都督府衙门一百好几十里地呢!关老大的儿子关立山骑着马跑了,尽快赶到海州,晚上能给乡亲们找个大车店住着,再喝点热乎水,吃点热饭!
关老二得到了消息,领着老婆孩子都过来了,一家人团聚在一起,这才倒出功夫“嗷”“嗷”的大哭一场!
晚上关老大家的哥几个好好的喝了一顿酒,满桌子的好菜!
关老大家有两间正房,两间厢房,做饭的时候,都烧的热乎乎的,关老头和关老大,关老三,关老四一个炕上睡觉。关老二回自己家了。
关老太和关大、关三、关四媳妇一个炕,剩下的就是男孩子一个炕,女孩子一个炕,这幸亏是东北的大火炕,不然这十八口人可住不下!
“老大,爹听说你现在是官身了?真的吗?”
“是真的,八品的农事官,专门负责培育良种的,是侯爷看我种地种的好,封的!”
关老三和关老四心里火热,大哥是当官的了,自己能借着光!
关老头也是这么想的:“老大,咱们家能在这落户吧?”
“不好说,爹娘落户在儿子这里肯定没有问题,老三和老四不一定,我听村长说,侯爷不打算再接收外来人口落户了,再来的人如果愿意,可以明年跟着侯爷出边墙建城开荒,”
“那边墙外都是鞑子,不危险吗?”
“应该没有什么危险,边墙外几百里地的鞑子都让侯爷给杀光了,咱家老二还跟着侯爷去赶马车了,侯爷还赏了老二五十两银子!
爹!我是这么想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第一批跟着侯爷出去的,好好干,肯定能有一个好前程。
爹,你看看我和老二,第一批来的,现在是不是都过得很好,还有咱们村里的人,有好几个都当兵去了,侯爷的铁甲骑兵,一年光是军饷就是六十两,还不算打仗的赏赐,上次打仗,一个人得了一朵宫花、一朵金花,都是皇上赏赐的御用品,可以传家的!”
关老头和关老三、关老四听得心潮澎湃,拥有两件御赐金花、宫花,在他们老家,就是县衙的官吏也不敢轻易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