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醋,吃着酸溜溜的,有的醋,却能吃出几分甜味来。
辛子杏跟黄楷任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她几乎很少会在黄楷任面前表露出自己对他的在意、爱意乃至于嫉妒。
黄楷任却不一样,颇为随着他的性情来,心里面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
辛子杏也不是想要瞒着黄楷任,而是——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习惯了。
跟黄楷任在一起,她看似时时刻刻都做好了转身离开的准备,可在他身边站得越久,这种所谓的准备,就越像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她下意识地用不表达、不表露来试图控制和证明着自己“其实没有那么爱他”的理性,但越是这样,越感到难以抽身。
“你指望我们分手?”陈思琦冷眼看着眼前一脸执拗、甚至有些偏激的女孩,波澜不惊,无动于衷。
这个突然冒出来跑到她面前,指责她配不上陆严河,让她跟陆严河分手的女生,烫了一头墨绿色的长发,不能说非主流,其实还挺好看,可是她脸上趾高气扬、咄咄逼人的神态,让她就不那么讨人喜欢了。
“你难道没有意识到你拖累了陆严河吗?”这个墨绿色长发的女生语气里透露出了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骄傲与自得,说:“陆严河这样优秀的人,你凭什么站在他的身边?你连振华都没有考上,所谓的主编也是靠着陆严河的关系才当上的。”
“对啊。”陈思琦微微一笑,拉住了已经往前迈了一步的白雨,不动声色地瞥过了不远处一个佯装坐在公共座椅上看书的女生,眼神都没有停顿一下,就好像只是在看周围有谁看热闹,“我就是因为和陆严河关系好,才有机会做《跳起来》的主编,你嫉妒你就穿越回去做陆严河的高中同学呗,我又从来没有标榜过我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得到的,谁都知道陆严河为我提供了很多的帮助,我否认过吗?”
“你既然都知道,你怎么还有脸待在他身边?”
“我为什么没有脸待在他身边?他喜欢我喜欢得死去活来,巴不得我待在他身边呢,你又哪来的脸来质问我凭什么待在他身边?”陈思琦以口出狂言的姿态,一步不让地怼了回去,“你是谁啊?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难道咱们学校的学生就这样的素质,莫名其妙跑到别人面前质问别人的私生活?”
墨绿色头发女生一愣。
“你去告诉那边那个在偷拍的女生——”陈思琦手一抬,指向了那个坐在不远处公共座椅上看书的女孩,“自导自演搞这么一场演出,到时候发到你们的社交平台上,可以火一把,打的这个主意呢?你们最好把这个视频给我原原本本地放到网上去,敢瞎剪一秒,你看到那个监控器没有?我等下就去把它拍到的视频弄出来,到时候不要怪我把你们不打码放到网上,怪我暴光你们隐私,话我已经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玩这套,还是回你妈肚子里再修炼几年吧。”
陈思琦眼皮往上一翻,毫不客气地走了。
墨绿色头发女生脸一下就变得又青又白。
白雨难以置信地追上陈思琦,问:“你是怎么知道还有人在偷拍的?你太牛了吧?”
陈思琦说:“你见过谁坐在大太阳底下看书的?不怕把眼睛给看瞎啊?还有那个绿毛,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的脸转向那边,找机位找角度让自己上镜好看点呢。”
白雨:“……我服了。”
陈思琦:“实在是见得太多了,这种事情。”
白雨笑着说:“我感觉你的经历都可以写成一本了。”
陈思琦点头,说:“你想写的话,我授权给你,我没有意见,让大家知道我每天都会见识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白雨:“这种事情你也从来不跟陆严河说。”
“跟他说有什么用呢?除了让他对我感到抱歉。”陈思琦说,“这也不是他能解决的,我倒是觉得没事,这种事情反正见多了也就这样,都习惯了。”
白雨:“你现在在我心中真的散发出了一种女王的光环,思琦,那些认为你没有本事的人,最后都等着吃大亏吧。”
陈思琦:“借你吉言。”
白雨:“还有,我们十二月的冬日特刊,要不要请严河写一篇稿子?这件事得尽快定下来了,我们十一月都送印了,时间不多了。”
陈思琦说:“我还没有跟他说这件事,不过他最近不是很忙,我还在琢磨这件事,咱们这一期冬日特刊的明星艺人含量太高了,但是咱们杂志现在其实挺多读者都不是冲着艺人来的,我怕大家意见大。”
白雨犹豫了一下,问:“但是严河是咱们的主编,他在杂志上写稿子也是名正言顺的事,而且,每一期特刊都有严河的稿子,这一期要是没有,大家会觉得奇怪吧。”
陈思琦想了又想,说:“如果把明星艺人的稿子单独拿出来做一本小册子呢?”
“这样也不好吧?我们邀稿的时候,是以《跳起来》的名义邀的,结果就给他们放到附赠的别册里,我觉得给人的观感不好。”
陈思琦思索了很久,说:“那就拿掉一半的艺人供稿下来,放到后面去上。你们看看拿下谁的,我去一个个打电话解释。”
白雨点头。
“行。”
办一个杂志,里头也有不得不顾及的人情世故。
白雨在陈思琦身边看了很多,也学了很多。
当然,白雨最敬佩陈思琦的一点是,无论如何,她优先考虑的永远是杂志本身的质量。
杂志好看是第一位的。
像陈思琦这样年轻的人,在杂志创办的头几年要做到这个份上,实在很难很难。
就像他们杂志社在拿到石夏老师的稿子以后,如果有修改意见,必然会坐在一起开会,讨论,是否这个修改意见真的要给回去。
毕竟人家是石夏,而他们就是一些大学生而已。
尽管如此,出于他们作为编辑和读者的考虑,他们也还是会给石夏老师反馈编辑部的修改意见。
这种事情传出去,外面的人可能会说这些年轻人不知好歹。
可陈思琦还是支持他们这么做了。
编辑部就是编辑部,如果是为了让文章更好,需要说的还是要去说。
尤其是石夏老师这样的大作家,他们也许不一定接受他们的意见,可也肯定会认真地思考的。
事实也证明,石夏老师是真的虚怀若谷,对于他们的意见,都认真地做了修改,并对他们提出的意见表示感谢。
可能是秉持着“黑红也是红”的想法,那个墨绿色头发的女孩最后竟然还是把那个偷录的视频发到了网上,也毫不令人意外地火了。
陈思琦顶着陆严河女朋友的名头,很多人都在关注着她的动静。更别说在视频里,陈思琦所说的话,以及她的姿态,都有很多话题。
像陈思琦这一次因为这个视频上热搜,关联词就是“霸气侧漏”。
陆严河看到这个热搜的时候,还是在食堂。是周木恺提醒他的,说他女朋友上热搜了。
毛佳阳和肖靖也在。寝室四个人难得一块儿在食堂吃饭。
陆严河惊讶地戴上耳机,在手机上把这个视频看了一遍,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毛佳阳比他早一步看完,摘下耳机就说:“思琦妹子真的霸气,三下五除二地就把人给哐哐怼回去了。”
肖靖也说:“真的简直了。”
陆严河听到他们在夸陈思琦,心中却没有太多骄傲和高兴的情绪。
就如陈思琦所预料的那样,陆严河在知道这件事以后,除了感到懊恼和无能为力,没有别的想法。
当然,事实上,陈思琦并没有真的被这种人伤害到。
这是陆严河心中稍微有些宽慰的地方。
要不是这样的话,陆严河现在只会更加难受。
毛佳阳问陆严河:“严河,你刚开始认识思琦妹子的时候,她就这么彪悍吗?”
陆严河回想了一下,说:“她一直很倔强,但是彪悍……她哪里彪悍了?”
毛佳阳本来想说,这还不够明显吗?
但看着陆严河一脸认真的疑惑,毛佳阳意识到,陆严河是真的没有觉得陈思琦是彪悍的。
毛佳阳一时间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但想一想,也是,在喜欢的人眼中,什么都是经过美化的,连陆严河都承认这一点。
食堂里很多人都在看这个视频。
因为有不少人开的是公放,所以陆严河他们都听得见。
这让陆严河莫名有些尴尬。
他埋头吃饭。
毛佳阳他们察觉到陆严河的尴尬和异样,不约而同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看到了吧,别看陆严河哪哪都挺好的,好像一个完美的男朋友,跟他谈恋爱,就跟历劫似的,什么牛鬼蛇神都能碰到。”
食堂另一个角落,曾经在军训结束、全班聚餐的时候跟陆严河表过白的纪浅星跟同桌的人言之凿凿地说道。
“现在想想,幸好我当初没有跟陆严河在一起,要不然,表面上好像所有女生都羡慕我,实际上不知道要受多少罪。”纪浅星颇为感慨似的说道,“我们这样的人,何必去受这种罪。”
同桌的朋友笑了笑,问:“浅星,如果陆严河现在过来跟你表白,你真的会一口拒绝吗?”
“那当然——”纪浅星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才嫣然一笑,接着说:“先犹豫一下,再拒绝他,我才不会那么没有礼貌,一口拒绝掉呢。”
“你可真是,自从你跟刘远亭在一起之后,你这姿态越来越高了啊,果然是未来要嫁入豪门的人啊。”
“什么嫁入豪门啊,说得那么粗俗。”纪浅星说,“我跟刘远亭只是谈恋爱,没有到那一步,好吗?我堂堂振华的学生,人生的梦想可不是嫁个豪门,那也太瞧不起我了。”
“那你打算做什么?”朋友问。
“我准备自己创业,开个工作室啊,早就跟你们说过了。”纪浅星说。
“刘远亭这么大方,出钱帮你开工作室啊?”
“他才赚了好吧,有我跟他一起开这个工作室,他也能完成他爸的交代,不整天混日子了。”纪浅星说,“想给我工作室投资的人又不止他一个,要不是因为他是我男朋友,还轮不到他呢。”
其他人相视一笑,话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这个事,这个话题,咱们不蹭?白给的热度都不用,天理难容。”
叶脉网,左煜在高层会议上提起网络上的热度。
“之前说不能营销陆严河,现在连陆严河的女朋友也不能营销了?”左煜难以置信地问。
刘桥脸上浮现出怒色,“左总,你是不是没搞清楚,陈思琦不仅是陆严河的女朋友,她还是《跳起来》的主编,是我们叶脉网的驻站品牌之一的领头人,你上次就惹火了陆严河和他的经纪人,你这一次再惹火了陈思琦,到时候人家带着《跳起来》走人,电子版权收回,那咱们也别腆着脸去赔礼道歉了,直接跟人分手、一刀两断。”
左煜就跟喉咙被鱼刺给卡着了似的,一下梗住了脖子。
刘桥:“我不是在危言耸听,如果大家还抱着一个看年轻大学生的心态去看待这两个年轻人,那我们前期奠定的优势将会荡然无存。”
“现在关起门来说话,我们都很清楚,这两个年轻人这几年对我们叶脉网有多重要。”刘桥一边说,一边用目光扫了所有人一圈,“如果他们真的离开,我们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可以顶替他们的人吗?或者说,这个市场上有替代品吗?《跳起来》也创立两年多了,有其他的杂志跟上吗?它没有带动纸媒的文艺复兴,它只是在悬崖上长了朵花出来而已,这朵花没了,悬崖还是悬崖,没有第二朵。”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儿,有人问:“辛子杏她是不是真的准备离开公司了?之前陆严河和陈思琦那儿,都是她一手去联系的,她要是真的离开了的话,不会把陆严河和陈思琦的合作给带走吧?当初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合作全部交到她一个人手里?我们跟她没有签竞业协议吗?”
会议室里继续鸦雀无声。
又过了一会儿,才有人笑着说了一句:“哪是当初把这么重要的合作全都交到她一个人手里,是当时每个人手里都有在推的项目,偏偏就她手里的项目都成功了,占据了鳌头,其他人的项目就是打不出水花来啊。”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先把辛子杏给稳住啊,她想要什么,赶紧去谈呗。”
“我要有一个充分的空间,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过来,我要把我的团队都带过来。”辛子杏坐在陈梓妍的对面,说,“在公司,我对我要做什么项目必须要有决定权,我不希望再像在叶脉网一样,受人掣肘。”
陈梓妍微微一笑,点头,说:“如果你要做的事情跟公司的发展方向不符合,只要你自己能拉到资源,你可以自己做,但只有一点,你要做的事情不能够影响到我们公司核心客户的关键利益,我们公司是做高端定制服务的,之间不能打架,这一点你能理解吧?”
辛子杏说:“我又不是做艺人经纪的,核心板块都没有交集,怎么会打架,你放心。我依然会以做内容作品为主,当然,到你的公司,可以衍生为帮公司的核心客户定制内容作品,只不过我想这样的服务,他们买单可不是小数字,他们ok吗?”
“不要低估我的客户。”陈梓妍微微一笑,“说句实话,娱乐圈的顶级艺人只是我核心客户群中一小部分而已。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小部分人来说,钱只是数字,体验才是最珍贵的,你很快会明白这一点。”
辛子杏耸耸肩膀,“ok,行,那我拭目以待。”
“陈思琦《跳起来》那儿你怎么说?”
辛子杏说:“有需要的时候,再谈合作好了,他们那儿的所有业务板块都偏主流和传统,而且他们的体量和规模撑不起我们团队想做的事情。”
陈梓妍:“明智的选择,他们到底只创建了两年多而已,积累得不够,发展得再快也还没有到玩资本游戏的时候。”
辛子杏问:“那你希望陆严河和陈思琦他们去玩这种所谓的资本游戏吗?”
“那是他们的事,但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总有一天他们会进入的。”陈梓妍说,“他们从一开始走的就不是一个简单的路,扮演的也从来不只是一个单一的身份,你觉得严河这样的人,他以后仅仅只会是一个演员吗?他们两个人,缺的从来不是能力、才华和机遇,他们缺的只是资历、经验和时间。”
辛子杏微微一笑。
“知道你和我的看法一致,我就放心了。”她耸耸肩膀,“毕竟你和我都是跟陆严河有着紧密合作关系的人,陆严河怎么发展,对我们两个人来说一样重要。”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张,但也大差不离了。”辛子杏笑。
“你什么时候过来?”
“《跳起来》今年十二月最后一期上线,我递交辞呈。”辛子杏说,“我跟叶脉网没有签竞业协议,所以,第二天我就可以过来了。”
陈梓妍点头:“ok,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严河,今天晚上有空吗?上次赵教授在,咱们也没有聊尽兴,咱们今晚再好好聊一聊。
——桥哥,我今天晚上有工作,不巧。
——那明天呢?
——明天也一样,我有新戏在十二月开机,最近很忙,抽不出空来,抱歉。
……
陆严河放下手机,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脸。
自从那天在学校跟刘桥见过以后,刘桥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几乎每天一条消息过来问候,很烦人。
但是,他和陈思琦已经做了决定,《跳起来》今年跟叶脉网合作完以后,就不再继续合作了。
所以,他也不想跟刘桥去交好,让关系变得更熟悉,免得到时候尴尬。
陆严河放下手机,准备继续看书。
手机又震动。
这一次是贺兰发来的消息。
他的学姐,也是他的粉丝头子。
他们两个人互相加了好友以后,贺兰其实很少给陆严河发消息,不想打扰他。
每次发消息来,都是有事情找他。
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是她通过粉丝群捕捉到的一些关于他的流言,会发给他,让他提前做好准备,很多时候比梓妍姐那边的消息还要快——粉丝的力量是很可怕的,一大群粉丝的力量就更可怕了。
贺兰问:严河,你今天什么时候有空吗?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聊一下,打扰你半个小时,你看方不方便?
陆严河马上回复:行啊,学姐,要不晚上我们一块儿在食堂吃饭好了,我正在教室看书,下午还有课。
贺兰:好,那晚上见。
陆严河:嗯,我下课后跟你联系。
陆严河也不知道贺兰是有什么事情找他。
当晚上贺兰跟他开口以后,陆严河都惊住了。
“我想了很久,我不想考研了。”贺兰对陆严河说,“本来我想要考研,但备考的这段时间,让我一直很痛苦,我才发现我其实真的很不喜欢做学术,当时想要考研,也是因为身边很多同学都去读研,所以从众了。严河,我想问问你,你的公司招不招人?我真的是鼓起勇气来跟你毛遂自荐,我自认为我还是很有能力的,如果你需要人,我想到你的公司来工作。”
这是陆严河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贺兰学姐竟然来他这里找工作了?
其实,贺兰自己也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为了这件事主动来找陆严河。
想来想去,既怕麻烦陆严河,又怕被陆严河拒绝,患得患失,纠结半天,还是徐明月说:“你就问一句而已,拒绝就拒绝,工作里的常态就是被拒绝,你这第一步都不敢踏出,以后工作了怎么办?”
贺兰这才找到了陆严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