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忙碌了一天,总算围坐在桌前,吸溜吸溜地吃着能把嘴黏住的猪脚烧粉条。
周家明咬了一口馒头,“好吃!要是有白米饭下粉条更巴适!”
老爷子夹了一块瘦肉在他碗里,“你是老大,要好好带着弟妹读书,以后考了国家户口。
公家修楼房给你住,还天天顿顿吃白米饭红烧肉!不然和你老汉一样,这会儿了还在山上守土窑。”
赵慧芳附和道:“就是,伱看看人家小平,每天要割猪草还要放牛,每次都考你们班第一名!不好好读书,以后只有红苕吃!”
你以为我不想考第一名啊?第一名只有一个,有多难你们哪晓得?
周家明看了周怀安一眼,“李小平学习好,还不是要挖草药卖钱。我以后可以跟幺婶幺爸上山挖草药卖,一样挣钱买买肉吃。”
“咳咳~”杨春燕差点被粉条呛着。
周怀安听后眼珠子一转,“好啊!明天老子就要和你幺婶上山挖草药,不想读干脆就不要读了,跟我们一起上山挖草药去!”
“我倒是想去。”周家明看向赵慧芳,“我妈老汉不会答应的!”
“不怕,只要你能做到我的要求,幺爸跟他们说。”
“啥要求?”周家明跃跃欲试。
周怀安想了一下,“你……”
“老幺,我先跟他说。”老爷子打断了周怀安,对周家明说,“明天我们要做砖瓦坯,既然你不想读书,想和你幺爸他们挖草药卖。”
“明天先跟我们做一天转瓦坯,我们做到啥时候,你就做到啥时候,只要你做到了,以后就跟着你幺爸、幺婶上山挖草药去。”
“对,你明天跟老祖一起去做砖瓦坯,我干到啥时候,你也干到啥时候,还不喊苦。以后想干啥就干啥!”
周家明想起上次帮忙搬砖的经历,觉得干一天应该也没多累,“好,喊家亮明天帮我请一天假!”
老爷子点头,“是该先请假!”
周小倩说:“哥,你写张请假条给我们带去不就行了。”
周家明:“你们去和老师说一声也是一样的。”
周家亮看着他,“哥,那我们咋和老师说?说你要在家搬砖么?”
周家明下意识的摇头,“说我着凉了吧!”
“哦!”
几个大人对视一眼,都在憋笑。
吃过饭,周父看向周怀安,“你们明天去林场,记得带上口粮!”
“晓得了。”
杨春燕几个收拾了碗筷去清洗,周怀安点了支烟递给老爷子,爷俩坐在堂屋门口说话。
“老幺,你从山上回来,抽空去镇上帮忙问问怀兴的事咋样了?”
周怀安愣了一下,“好,我回来就去问。”见老爷子忧心忡忡的样子,又劝道,“爷爷,你别担心,大爸家也被骗了那么多钱,等公安查清楚了,就会放他们出来的。”
老爷子叹了口气,“咋不担心啊,他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后人。你给我记住了,要挣钱还得脚踏实地去挣,没本事就不要想东想西,一家子平平安安的才重要。”
“晓得了!”周怀安劝道,“大爸和大娘说了陈丽梅家住在镇上,她妈老汉已经打听过了,怀兴他们的事不大,查清楚就会放出来。你累了一天,洗洗安心睡一觉,说不定他们明天就回来了。”
老爷子点点头,“我抽两杆烟就去睡,你去帮着把草药收了,明早还要去林场呢!”
“嗯,那你早点睡!”周怀安熄灭手里的烟,起身去了。
杨春燕几个收拾好后,又把阶檐上那些油菜杆挽好,才各自洗漱回屋。
周怀安踢踢踏踏地,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跑了进来,“燕儿,快拿张干帕子给我擦擦!”
杨春燕把帕子递给他,“又洗冷水澡,小心着凉!”
“嘿嘿!有点激动!”周怀安将帕子在头上搓了几下,转身把门关上,看着穿着碎花背心和花布裤子,坐在床沿边缝衣服的杨春燕。
连忙深呼吸,警告自己别激动,不然又像新婚那晚,临阵……
他调匀呼吸,踢掉鞋子坐到床沿边,嬉皮笑脸的看着她,“老婆,我们是先说你做的梦,还是先……”
杨春燕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针线和裤子放针线篓子里,放到柜子上面,坐到床上看着他,“还是先说我做的梦吧!”
周怀安忙坐到她对面,看着她,“你说!”
杨春燕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我那天在追兔子摔了一筋头,头有点晕,就靠在树上眯了一会儿,然后我就梦到我一辈子发生的事!”
周怀安听后惊讶的看着她,“太匪夷所思了,和聊斋写的一样。老婆,你梦里,我没做啥对不起你的事吧?”
杨春燕没回答,看着他说道:“我也觉得匪夷所思,我梦到你把熊家的牛,撵下坎摔死的那天我没在家,等我回家马长贵已经把牛拉走了,只卖了三百块钱,老汉也大病了一场。
后来,哥嫂他们用自己的私房钱,加上卖牛卖猪的钱,就在我们新地基那修了三间茅草房,搬出去了。”
周怀安拍拍胸口,庆幸这是一场梦,哪晓得接下来的话,让他更难受……
“我们没钱修房子,就一直跟妈老汉住在一起。你一直都很内疚,也想修新房子搬出去,开春的时候和蔡二妹、二春、一丁还有大宽去山里找岩蜜。
最后遇到老熊你摔断腿,蔡二妹几个都受了伤,蔡家的人又来逼老汉拿医药费,我急着回娘家借钱……”
杨春燕望了望帐顶,将眼泪逼了回去,“爷爷、老汉相继走了后,你受不了打击开始酗酒,醉了就傻呆呆的,清醒的时候就拼命的干活,直到我们修了新房,搬进去后你留下张纸条,也没了……”
“燕儿……”周怀安觉得自己像是跟着她做了一场噩梦,不知为何明明晓得是梦,心却像刀绞般难受,红着眼圈呆呆的看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杨春燕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着他木呆呆的样子,也不理会,侧身躺了下去。
周怀安缓过神来,吸了吸鼻子,上前将她将她拥在怀里,声音颤抖,语无伦次,“燕儿,别怕,那是梦!是梦,就是梦而已!
你别怕,从今往后打死我也不会去找崖蜜,我们的娃会好好的,爷爷、老汉…也不会,我也不会丢下你个人……”
杨春燕的眼泪也扑簌簌的往下落,转身拍打着他,“记着你说的,要是再和以前一样,我就不要你了……”
“好,不要我……我要是再和以前一样,不用你说,我自请下堂。乖,别怕了……”
周怀安一迭连声的应着,轻轻拍着她背心,温声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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