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为民显然来到大门口已经有段时间了，地上都好几根烟头。
他也看到了苏辰从里面出来，从地上站起来，刚想要往前走，但左脚刚迈出，却又转了一圈，硬生生将身子拧了一圈。
迈步欲走前，还回头看了苏辰一眼。
苏辰不禁心里吐槽，这家伙搞什么鬼？
还搞得跟地下工作者接头一样。
他跟在曹为民的身后，上了公交车，两人之间隔几个位置坐着，几个站后，曹为民从车上下来，他也跟着从车上下来。
左转右转好几圈后，来到菜市口信托商店门口斜对面的“南来顺”小吃店，这家小吃店可是驰名京城，这地方几乎能吃到各种京味儿的小吃。
曹为民先迈步进去，走到最里面的位置，随便点了几样小吃，苏辰随后也跟着进去。
坐下来后，苏辰小声问道：“叔，你这是干嘛呢？整得跟接头似的。”
“我现在可是在干见不得人的事情，要是被人发现你跟我凑一块儿，岂不是害了你？”曹为民认真说道：“所以，我就寻思，咱们还是得小心一点。”
苏辰想了下，也是这个理。
他又问道：“那你该不会是天天蹲我们学校门口守着吧？”
“怎么可能？”
曹为民失笑道：“要是我天天蹲你们学校门口，肯定会被人怀疑的，今儿不是礼拜天吗？我寻思你应该不会上课的，所以就过去蹲着，本来我还想着进去找你的，但又怕别人起了疑心。”
曹为民说的很在理，这年头就这样，不得不防。
“那我今儿要是不出来，你岂不是要等一天？”苏辰想了下，道：“下次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进来，就写一封信让门卫送到我们教室就行了。”
“我已经写了一封信，就打算你不出来的话，让门卫转交到你们教室去，不过先蹲到了你，所以这封信就没派上用场了。”曹为民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笑着说道。
店员把吃的端上来后，两人边吃边聊，苏辰单刀直入问道：“叔，你今儿来找我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曹为民说道：“我这段时间已经把兜里的货都卖光了，之前那个南方人这段时间也没有再来京城，其他人手里的货价格贵不说，都不愿意让我做二道贩子，所以，我想亲自南下去看看。”
“亲自南下？”苏辰想了想：“也行，可能是那些人觉得你没那么大的能力，所以才不敢让你做二道贩子的。”
“差不多吧，我前后找了几个人，他们宁愿自己去跑，都不愿意把货放到我这里来。”曹为民一脸无奈：“可能要亲自南下带货回来才行，多带几个袋子，争取能干一票大的。”
这就是最早的背包客，当然，危险系数自然要比后来华强北的背包客大得多。
现在的背包客，都属于那种胆子特别大的人，用钢丝网把两个木头盒子包上，就能够以录音机的价格卖出去。
火车硬票、麻包袋就是现在几乎所有倒爷们的道具，温州那个美邦的老总在做大品牌之前，也是麻包袋装着布料蜷缩在火车硬座上跑买卖的。
“倒爷”这个词真正流行于80年代中后期和90年代初期，起源于王硕的小说。
现在都叫投机倒把。
“那叔你小心点。”苏辰对此也无能为力。
他现在就算是有一脑袋的想法，但也没办法一下子全部实现，因为这年头，做这种生意，是很难相信别人，哪怕是亲兄弟亦是如此。
前脚还称兄道弟，后脚把你卖了，这都是基本操作。
曹为民和苏辰交好，也只不过是提前买一道保险。
当然，这种话谁也不会当面讲出来。
“放心好了。”
曹为民笑了笑：“我这次打算多转几个地方看看，争取拿到最低的价格，要不然一趟也赚不了多少钱。
自从上次和你谈了之后，我就越发感觉如果依照你说的，才能赚到大钱，可那帮王八犊子就是死活不肯。
而且这次过去，我也顺便做点别的生意，要不然一直这样折腾，虽然是能赚钱，但也比较辛苦。”
顿了顿，他又接着问道：“待会儿你要回去上课吗？”
“今天都放假。”苏辰说道。
“行，那一会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曹为民左右看了看，又接着说道：“前两天，我遇到一个倒腾手表的，好家伙，那款式比我卖的还要好看。
请他吃了几餐饭，想问问他那些货是哪里来的，结果这孙子死活不说。
把我气得够呛，我干脆把他灌醉了，然后把他脱光了扔到大街上，他那包东西我现在还藏着呢，一会儿咱们去看看。”
苏辰听得心里一跳，要不怎么说这家伙胆子大呢，前一次也是绑了一个南方人，弄到了发财的路子，这次居然又弄了一个倒霉的家伙。
跟他聊天，都有点心惊胆战。
不过苏辰也有点好奇，想看看这批值得曹为民这么干的手表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曹为民结了账后，就带着苏辰前去看看他弄到的那包货。
走过几条巷子，来到一栋筒子楼。
从昏暗的楼梯上去，长长的走廊串连着许多个独立房间以及一两个公用水房和厕所，很多住户的家门口，还摆放简易的蜂窝煤炉灶。
楼道里弥漫着厕所和饭菜的混合气味。
曹为民走到一道门前，拿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去。
苏辰也跟着走进去，这房子大约有十几平方米的面积，有床，有桌子等等各种家具，所有的生活起居全部都在这一个十几平米里。
等关上门口，他才问道：“叔，这是你租的？”
“不是，这是我高中同学的家，他刚好去外地看老丈人，我就借用两天而已。”曹为民从床底掏出来一个麻包袋：“这就是那孙子的东西，大概有两百只。”
他将这袋子提到苏辰的面前，然后拉开拉链，从里面抓出来几只电子表。
没有盒子，全部都是用廉价的塑料袋子装起来的，不过这样更省空间，而且也一样能防潮。
苏辰接过来看了一眼，嚯，卡西欧的！
这可是好东西啊。
曹为民摸出一支烟点上，然后道：“这袋子的东西送你了。”
“送我？”苏辰瞬间惊呆了。
他是真没想到曹为民会突然这么大方，这袋子的东西少说也能赚个上万块钱，曹为民居然想也不想就说要送给自己。
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主角光环？
曹为民点点头，吐了一口烟圈，然后说道：“其实，我弄到了几张木材采伐批条，准备过去先做这趟生意，时间很急，来不及处理了，与其便宜别人，还不如给你，毕竟是自家侄子……”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苏辰却不这么认为。
能弄到批条，就说明这家伙的路子肯定不少，而且这个人心眼忒多，对于他的话，苏辰只相信五成。
掸了掸烟灰，曹为民又开口道：“小苏，我听说你们这个专业的人，毕业了出来，都是进入银行工作，咱们叔侄俩的关系应该不错吧？到时候说不定还让你来照料一下我这个做叔叔的。”
不用他说，苏辰已经明白，花钱提前投资一个未来可能会做官的人，这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生意。
雪中送炭自然要比锦上添花更让人暖心和铭记。
他也没有拒绝，直接点头：“咱叔侄俩这关系，那些客套话就不用说了。”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走，我们先出去，要不然一会儿人多眼杂。”曹为民将烟头熄灭，站起身来。
苏辰把麻包袋的拉链拉上，背在身后，和曹为民从屋里出来。
对于筒子楼里出现的陌生脸，周围的居民都好奇问道：“小曹，这是你亲戚吗？”
“我侄子，刚从乡下过来给他哥送点特产，我带他过去。”
……
从筒子楼出来后，曹为民就道：“我就不送你回学校了，你自个小心些。”
“好的，叔，那我先走了。”
和曹为民分开后，苏辰迈步向前走，这一袋子的东西可都是钱，而且是相当于白捡的，不过前提是先把它们都变现。
而且带这么大袋的东西回学校也不安全，反正今天还有时间，不如出去兜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