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修斯并未对惨遭毒手的人有多少同情,但他绝不想要体会那种恐惧与绝望。
那空气里的味道叫人能生起一种退却。好像原本的雄心壮志与伟大宏图都能被那味道侵蚀地一丝不剩,让将军变成逃兵,让勇士变成懦夫。或许,只有真正的邪恶之人与彻底放弃了自我的人,才能坦然地面对那一切之后,还能安然的入睡与继续呼吸。
卢修斯不是真正的邪恶之人,他也没有想要放弃的意思,所以,在退却后,他心中更是升起一种决然。
绝对要摆脱掉这一切!就算付出再多代价!
他摩挲了一下袖口,那上面有奎恩早些时候偷偷交给茜茜的门钥匙袖扣,并让茜茜告诉卢修斯,任何时候都可以启用,她有重要的秘密与他分享。
此前卢修斯是有些摇摆的,但他今时今日终于下定决心,黑魔王带领着的前路原本美好又光荣,但……自从某天,他交给自己一个笔记本保管之后……好像没有多久,黑魔王就变了,变得不复高深莫测,反而是喜怒无常,越来越残酷的手段与不计后果的立威……
那条光荣之路慢慢的变成了未知的路。
而今天的地窖让卢修斯觉得,那不确定的前路已变成死亡通道了。
纯血至上主义,仅在小部分的纯血巫师生活在一大帮子混血、普通出身的巫师们之中时,拥有高贵的权利时才显得有追求的价值吧?但若所有的泥巴种死绝了……然后活下来的,剩下的那一点子纯血都变得疯疯癫癫……
那这狗屁的纯血至上主义还有什么用呢?!我的贵族身份还是麻瓜女王给的世袭爵位呢……
卢修斯思虑良久,决定启用那对神秘的门钥匙,他希望这个一直让他看不透的学妹,能给他一些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她曾经的作品里不乏一些使人感到惊艳与天才的东西,他必须要与他这个朋友好好的聊一聊才行。
斯内普没有在意卢修斯的失神,他随着卢修斯的动作,看到了他袖口处的东西,斯内普有些惊讶,但很快地,他恢复成没有表情的样子,只是挑了挑眉,他一缕黑色的发丝搭在了眼皮上,“我会感谢你的好意,但好心的给你一个建议,如果你能看起来不像个十二岁的青少女,或许主人会原谅你现在的失礼。”
斯内普称得上友好的隐晦提醒着他的朋友,而卢修斯从斯内普的话里回过神来,他意识到斯内普的视线落在他的手腕处,“多谢你的提醒,西弗勒斯。如果我能保持优雅,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如果你愿意提供一点成品药剂的话,我会感激涕零。”
卢修斯有些感激的神色与他浮夸的话语不成琴瑟,他站起身来欠了一欠,“但此刻我却不愿意过多的耽误你的行程,我的朋友。”
斯内普这才得以甩开长袍大步离去,卢修斯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花园里,才肃起脸来,“不能这样下去了,我得争夺一些主动权。”
贝拉特里克斯接到的任务,是与德国那边的接上头,再打听打听有关于三大死亡圣器之一,老魔杖的下落。
虽然主人叫她只是渗透进圣徒之余再顺便打听些消息,但她却无法自制的,就立刻就做梦般的想到成事之后的梦幻画面……如果她能寻找并得到老魔杖,也许她渴望的烦恼的的一切就会全部拥有了。
荣耀与地位,来自主人的倾心……
这使她兴奋地腿都打软了,可是殊不知会不会是黑魔王想要把她打发出去呢?
她其实是做错了许多事情的,她已经偏执到很难挽回的程度,但她依旧渴望一些本质上很纯粹的东西。这一点也许包括她在内也没有人会明白,因为她已经做错了事情。
就好像,一个绝对的善良的人,也许可以善良到可以理解老虎吃掉他,是因为饥饿。但无论再怎么善良的人也无法理解,老虎因为饥饿,吃掉了他深爱的女儿或儿子,母亲或父亲,妻子或丈夫。
人类的善意是有极限的,但恶意的上限似乎永无止境,有道德约束自己的人,可以不作恶,但他的行善是有成本的;丧失伦常的人,可以不行善,但他的作恶除了自身,什么都不用陪葬。
如果为一个只为自身舒压而去摧毁的人申冤,那不是以德报怨,而是与之同流合污。
贝拉特里克斯也许永不得知,她的一些疯狂行径,最终导致了她深爱着的主人加速了毁灭的时间洪流。
而斯内普那边,当他回到蜘蛛尾巷时已是半夜了,他与瑞金娜通过双面镜沟通后就昏倒在床上了,第二天还与瑞金娜吃了一顿略有波折的晚餐,在瑞金娜拉下他的领结时发生的就不做详细描述了……
……
……
“西弗,我和卢修斯谈好了。他大概是贵族里面最精于计算的了,我想他会做正确的选择。如果他没有告诉我,想带陌生人进入蜂巢的话……那就只会是两颗袖扣了。”
瑞金娜眼光有些水意,她从床头拿起一杯水,一边慢慢的喝,一边讲了讲她白天与卢修斯碰面后的大致谈话内容以及她准备的后发手段。
西弗勒斯抬起一只手,将洗过还没干透的发缕拂去脑后,他不是很喜欢用魔法速干头发,那会让他觉得头发变得好像几天没洗过一样,油腻腻的。他可能忘记了,曾几何时,陷入了高深魔法书籍与考试前夕的备战时刻,他就为了节省时间使用魔法清洁身体与速干头发,瑞金娜表示看起来像是“刚从滑腻药剂的坩埚里捞出来似的那样油润”,而从那之后,西弗勒斯才开始讨厌用魔法清洁速干的。
当然,他现在的发梢只是轻轻地随着动作而带起的晃动,都会泛出极浅淡的草药香气,这是瑞金娜喜欢的洗护用品味道之一,他本人也觉得合乎心意,当他与形形色色的魔药材料与坩埚蒸汽打交道的时候,这味道也并不会影响到他对于药物变化的判断。
听到瑞金娜所说的,关于卢修斯的喝茶的做派时,他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把手中原本正拿着翻到第六十页的薄书放在床边的矮柜上,说道:“希望那个孔雀脑袋表现的有更加成熟一些,不然他们——那些因信任你且需要庇护的住客,会以为你情急之下请了一个童工。”他有些笑意的低沉声音显示出他的心情不坏,但他仍然没有放过卢修斯,“我此前见到他时使我怀疑自己需要一副眼镜,这当然是他的罪过,因为我差点把他误认成了青春期的小女孩,他正自怨自艾娇弱地靠在廊下赏着花。”
他刻薄的话语却惹得瑞金娜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他的毒舌总是很让瑞金娜听的很是有趣,这可能间接导致他张嘴就总是这样的话语了。
西弗勒斯真的很难不享受,当有这样的一个人,完全的喜爱着他,敬重着他,她总享受着他的腔调他的音色;她欣赏他的着装以及对于物质精神的品味;她敬重他对于知识与实践的狂热追求;她认可他渴望的尊严与成功……还有其他的许许多多,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他是他自己而已。
当然,这个世界上很难有这样的情形发生,大多数时候,人与人的灵魂波段总是不那么完全相匹配的。
不同的生活经历,人生体验;一些先天的后天的影响,又或者是上天给你的特殊礼物……那些独特的性格色彩,这些都会让每个人成为自己,失去其他。
一个人得不到认可是很令人颓丧的事情,尤其是一些极端的,他们需要特定人物或事物的认可与成功作为证据,才能找到自身的价值与意义,有些人可能穷极一生也无法得到这样的肯定,这使得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放弃了。
但西弗勒斯很幸运,他的命运在这个时空里被青睐了,他得到了她。
他们至此还未有过真正的,不可调和的矛盾。但即使将来发生了,两个愿意互相尊重理解的人,又有什么样的问题会难以解决呢?当人相爱相敬时,沟通就变得轻而易举起来。
瑞金娜也很幸运,她拥有了他。她无法否认她爱透了那见鬼的坏腔调,“如果这番话当着卢修斯的面说给他听,或许他会难过的哭起来。”她坏心眼的说道。
西弗勒斯挑起一边的眼角,“我说给他听了,他非常诚恳的感谢我中肯的评价。”
“哈哈哈哈……”瑞金娜笑的后仰,“这可真是……”她捂着肚子倒在柔软的天鹅绒靠枕里,在微黄的壁灯下,丝质的睡袍里无意中露出了雪一样的一片反着光的晶莹脖颈。
这让西弗勒斯有些不自然的偏过头不去看她——他怕脸上的温度灼热了空气,又或者这空气点燃了他,使他不得不暂避锋芒。
但即使是那轻描淡写的一瞥,他也瞧见了女人的脖子侧面,接近中间的位置,有一颗浅浅的痣。
他不由得记在了心里。
那一片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