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带着小圆来到甲板上,李皓正靠在栏杆处,风吹动他的衣摆,眼睛望向远方,神情淡漠。
听到声音,转头看见是二狗子,顿时笑了:“这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来试试在小船上的感觉吧。”
圆梵当真如二狗子所说,并不怎么害怕:“好,我直接跳上去吗?”
李皓带着两个小孩来到船边,看向系在大船上的那一叶扁舟:“上面有四个熟识水性的护卫和你一起,他们帮着舞动布偶,还要拿着芦管吹气。”
说着,一把抱起圆梵,下面有人伸着胳膊接住了,两人把圆梵安安稳稳放到小舟上。
小舟之上有个大大的台子,很高,圆梵站上去,其他人会用手抓住他的脚,保证他不在浪涛中无法稳住身形。
等圆梵站稳了,有人用力划桨,小舟驶得远了些,深色的木盆被几根绳子缠住,在水中摇摇晃晃,几乎看不太清楚。
若是到了晚上,熄灭火把,更是看不清小舟的景象了。
“嗯,等一下把火石和收集来的白磷磨成粉,就可以了。”二狗子点头。
拜托阿奶做的布偶也完成了三个,还有他用布条剪出来的人形,远远看去,随风摇摆,很是吓人。
李皓点头:“既然如此,今晚便演一出大戏,虽不一定能把人抓住,但也能给他们一点小惩罚。”
二人相视一笑,顿觉多日筹备都是为了这一天。
小舟回来了,圆梵再次被举上船,他有点不太明白:“今天来看我唱曲的人多吗?”
怎么这么隆重,看起来就是个大舞台,以前他在村子里表演的时候,可没有这种待遇,道具都准备好了。
二狗子笑道:“人不一定多,却都很重要。”
圆梵点头:“那我们多赚一点钱。”
二狗子有点惊讶:“你想要钱啦?”
“我们下船了要去吃好吃的啊。”圆梵理所当然地说:“还要有钱买回去给师兄吃,应该是需要很多钱的。”
他也算不太清楚自己有多少钱,一部分是他师兄给他存着,还有一部分是二狗子帮忙收着。
圆梵早上还翻了一下自己的兜,发现只有两三文钱,顿时有了危机感。
“听说三文钱,在江南买不到一个包子!”这都是阿爷告诉他的,各种道听途说的江南小秘闻。
二狗子无奈:“能不能有赏钱,我可保证不了。”
希望看了这一出大戏的匪徒们,还记得能撒一点钱出来。
“不过,”看圆梵有点失落,二狗子转而说:“肯定能帮上别人的忙,咱们也算是做个好事啦。”
圆梵顿时不纠结钱财的事情了,认真点头:“帮忙就不要钱了,我喜欢帮别人的忙。”
两个小孩交流好,李皓趁着天还没黑,带着他们俩上屋子里歇一会儿。
太阳落下去,夕阳铺满水面,天与水的交际划出一片暗红色。
管事的尽量把能确定身份的人劝在屋子里,千万别在夜晚出门。
不能确定身份的,为了不打草惊蛇,也只能为他们默念一声佛了。
圆梵和二狗子跟着李皓出了门,躲在暗处的护卫悄悄和他们说:“还有一刻钟,修船的人就要回来了。”
他们加快脚步,再次把圆梵放到小舟上。
看着小圆没有露出抗拒的模样,反而跃跃欲试的,二狗子放下心来,对着他挥挥手,悄声说:“别管其他人和事,你只管唱你的。”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千万要小心,要是有人要伤害你,你就挥舞匕首大喊大叫的啊。”
圆梵点头:“我知道了小少爷,你回屋子去吧,外面冷呢。”
他自己在厚衣裳外面披了一件二狗子手工撕扯的,老爹破旧白衣,被小舟上的红灯笼一照,那种恐怖的气氛直接被渲染起来了。
二狗子他们把准备好的白磷粉末洒在木盆里,大部分粉末飘在盆里,还有一部分沉入水中。
这时,听到船舱下有嘈杂的人声,李皓抱着二狗子,躲在阴影里,和几个准备好的护卫在一起。
二狗子有点紧张:“来了吗?”
李皓手指在他后背上点了两下:“静声。”
二狗子闭紧嘴巴,呼吸都有点急促了。
突然间,船上唯一一盏红灯笼,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像是打开了信号一般,船舱下的人挤挤攘攘爬出楼梯。
看见甲板上一片黑暗,刚才还在说话聊天的人,有一瞬间的静默。
“怎,怎么回事啊?”有个人颤抖着嗓音说:“甲板上的灯笼呢?”
“我去看看!”突然有个胆子大的,趴到船边上往水里看:“灯笼估计被风吹掉了,咱们别管了,先回去睡觉,娘的,老子要不是为了搞票大的,也不能去干这脏活,累死了。”
“就是,管他呢,马上就要上岸了,咱们到时候带着东西一走了之,这个船上的东西坏完了也不关咱们的事。”
“该死的,让我们干活,只管饭不管钱,全是贪货,等老子下了船,就把那个洞再砸开,让他们使唤咱们兄弟!”
几个人聊起来为了伪装身份去修船的事,都是一肚子火气。
现在甲板上黑乎乎的,也没什么人,都不顾忌地嚷嚷:“不给老子钱,老子要他们的命!”
说着,也不怎么害怕黑暗的甲板了,气哄哄地准备回去睡觉。
这时,水面上传来一声悠扬的小调,缠绵悱恻,被水波荡漾着,柔柔然送到耳边。
二狗子抖了一下,虽然他是策划人,但突然出现的声音,还是吓了他一跳。
李皓搂紧了他,用披风把二狗子包裹在怀里。
甲板上的水匪们刚才还嚣张地要害人,突然听见这声音,又再一次安静下来。
“哪家卖唱的小娘子,夜里来揽生意了。”
“哈哈。”有个人尴尬附和着:“是,是啊。”
咕咚一声,不知道是谁紧张地吞口水。
远处恍惚间,一盏鲜艳的红灯笼悬在水面上,远远看去,好似血月凌空,带着不祥的气息。
戏腔再一次想起,好似一个女孩在娇嗔,仔细听去,却再说:“美人,噫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