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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墨闭了闭眼睛,顶着身后森森的目光坐了下来。

他小心凑到二狗子身边,挡住他的小身板。

不过这完全是他的心理作用,身后的那些孩子们根本没有人在看他。全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台上,兴奋于难得一见的热闹。

圆梵显然已经很熟悉这个台子了,他帮着自己的小伙伴们排好站位,有些紧张地动了动脖子。

二狗子对他挤了挤鼻子,逗得圆梵忍不住要笑。

姑姑揪了一下二狗子的小辫子:“我看你还是多带他练练再上台,这么容易被台下的人影响到。”

二狗子摇了摇脑袋:“小圆最棒啦!”

他举起两个肉乎乎的胳膊,晃悠悠地给他们加油打气:“开始,开始!”

台上的大娘们比圆梵还淡定,二狗子一做手势,她们就立马进入了状态,弯着腰,空荡荡的手心握着看不见的镰刀锄头,挥洒有力地耕种收割,秋日的太阳穿透无云的晴空,洒在她们被劳动侵染的朴实而又无言沉闷的面孔,汗珠从额角划过眼睑,又滴落唇边。

台下的人就那样坐着,透过甜甜的酥糖营造的观赏台,仿若可以闻到泥土的气息,苦涩的希望中又带着绝望的味道。

姑姑的腰挺得笔直,甚至有些僵硬,她有些震惊地看着台上的人。

圆梵站定开嗓:“二月浸种四月秧,咱种地的谁人不知?定九月盼煞斗满仓,土地神佑丰收。”

只唱了前面开始的一段,大家配合得倒也算合拍。

姑姑打量着二狗子,突然笑了,如春花初绽:“若是有机会,我倒是也想陪你们走一遭。”

声音很轻,倏尔消失在空气中。

圆梵脸蛋红扑扑的,小跑着下台。

投墨给他递了一碗温茶水:“唱得真不错,这些日子可没白受罪。”

二狗子歪着脑袋,拍了拍小圆,一副大人的模样:“姑姑把他教的这样好,要是有时间,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去表演。”

姑姑摇了摇头,没有说愿意,还是不愿意,只是带着身后的一群少年们静悄悄地往后面去了。

有七八岁的小男孩领着二狗子他们,向门外离开。

出了大门,却没见到看门的小孩子,二狗子他们还有点遗憾,没办法当面道别。

投墨领着大家去了他们最常去的小店,点了两份水盆羊肉,汤头清淡奶白,不大正宗,醇厚的浓汤压过羊肉轻微的膻气,吹开汤面上浮着的一层薄薄的油花,入口就是一段暖流划过喉咙。

店家拿了一摞圆烧饼堆在桌子上,烧饼烘烤地酥酥的,圆梵咬开一块表皮的小鼓包,“咔嚓”一口,全是麦子和炭火的香气。

投墨帮二狗子掰开烧饼,夹了两块炖的烂烂的羊肉和清爽的腌萝卜条,递给他:“大家快吃。”

圆梵“呜呜”地点头,吃得脑袋都要栽到盆里去了。

那些个跟过来的人也不客气,撸起袖子就去夹肉,能好好吃顿饭,谁耐烦讲话作秀。

等几个人吃完了圆梵的接风宴,二狗子便让他们先回去,明儿几人在城外见,继续练习。

圆梵自然和二狗子他们一起走,回书院的路上,他还抱着个大饼子,一边啃一边笑。

林雄瞧见他们几个悠闲地逛过来,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什么味道啊,这么香?”

他们明年才乡试,先生们却像是明天就要把他们押送考场了一样,拼了命地布置任务。

前些日子还算悠闲,现在下了学,连说话的力气都要耗尽了。

看见二狗子还这样四处撒欢,林雄眼睛都红了,恨不能泪洒当场。

投墨很是狗腿地跑到林雄身边,敞开袍襟,拿出油纸包,里头是特意留好的三个羊肉烧饼。

“少爷,这可是我们特意带回来给你做宵夜的,读书辛苦,要多吃点啊。”他笑得一脸憨厚:“是小的花了月钱买来的。”

二狗子扒拉着脸蛋羞他,投墨斜过眼睛不瞧。

林雄拿了个饼子吃着,指挥投墨把剩下的两个给秦僻和李皓分了去:“算你还记得少爷我,一边待着去。”

说完,拉着二狗子坐下:“怎么样,你们的大戏排好了吗,要不先演给我们瞧瞧?”

二狗子拿着他分的一块烧饼,懒懒散散地趴在林雄的胳膊上磨牙:“没练好,过些日子才能演。”

林雄对圆梵招手:“我看小圆是瘦了好多,厨房还有晚上特意留的甜米酿小圆子,应该还温着,你再去吃点吧。”

圆梵眼睛亮亮的,猛点头:“我还能吃一碗。”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进厨房。

二狗子看着他矫健的身手,感慨着:“果然还是小圆啊。”

看着他就有一种特别想投喂的感觉,真的很神奇。

林雄转过头,突发奇想,要拉着二狗子,背书给他听:“反正你也没事干,我把今天写的文章背给你听吧?”

二狗子的脑袋瞬间从他的胳膊上弹起来,慌忙摇头:“不要!”

他苦着脸,仰头指着天上:“今天,嗯,月亮这么好,你知道代表什么吗?”

林雄好奇:“今天是什么民间的节日吗?”

二狗子一本正经地摇头晃脑:“非也,非也,这月亮上明显写着四个字呢。”

林雄好奇,左看看,右看看,眼睛都瞪酸了,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字。

“从来没听说过,月亮上还有字的,难不成是嫦娥姐姐太无聊,借月传书?”

二狗子的小肉手举起来,踮着脚尖,艰难地点了一下林雄的眉心:“哎,你还没有了悟啊,这上面分明写着,不宜读书!”

说完,没忍住,哈哈大笑着往自己屋里跑。

林雄呆愣了一下,气得追在他身后,挥着手臂想抓住这个皮猴子:“胡说八道,快站住。”

二狗子一溜烟跑进屋,拽着他爹的袍子勉强刹住车,上气不接下气,笑得无比张狂。

李皓把小孩从地上拔起来,顺手放在一边的小凳子上,面前的书桌正摊着本诗集,二狗子喘匀了气,低头一看,全是写月亮的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