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皓只是看着他笑,并不是在嘲弄他,反而觉得他很可爱。
这么直白地情绪,也许只有小孩子会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表现出来。
哦,也或许是那种不容于世俗的,桀骜不驯的天才。
但李皓可以确定,二狗子和褚老头是截然不同的,他可以在自己的意见被拒绝后,依旧冷静地面对知府。
李皓想着,这里面,定然是有自己的一点功劳的。
“你打算怎么办呢?”李皓看着他倔强的小眉毛,就知道他没有轻易放弃。
二狗子有些心烦意乱,他不想半途而废,这种感觉对他而言非常不舒服。
“我觉得,即使没有知府,我们也可以继续这个计划。”他想着,一件事,还没有开始,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李皓对他的想法不置可否:“我觉得你可以尝试一下。”
二狗子觉得他表现的很奇怪:“爹爹?”
李皓看着他:“怎么?”
“难道你没有一点建议给我吗,比如,我应该怎么做之类的、”二狗子有点迷茫,他觉得这个时候,如果有人给他建议,说不定他真的可以直接接受。
李皓断然拒绝了:“没有什么建议,我觉得你做的就很好,如果你遇到真正的麻烦再来找我,或许我可以帮你。”
他不觉得崽子陷入了无解的局面,显然,有很多的选择,他身边也有很多可以帮忙的人。
二狗子郁闷地钻进老爹的被子里,在床上打了个滚,大部分的被子都被他卷起来裹在身上,然后背过身去,不理人了。
李皓不在意他的小脾气,趁着他没办法动的时候,从他身底下把他的专属小褥子抽出来,自己用了。
反正到了晚上,孩子一定会踢被子。
第二天二狗子醒来,早就忘记昨天晚上有点幼稚的小报复了,他掀开自己的小褥子,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
投墨今天担心他心情不好,特意来瞧他。
“起来不?”看见二狗子还是呆呆的样子,他觉得昨天可能对孩子来说,打击太大了。
二狗子回过神,从床上跳下来,自己两三下套上衣衫:“我知道啦。”
“什么?”投墨不解,看着他突然变得特别开心,蹦蹦跳跳地出门去了。
孩子的脸,六月的天。
这变得也太快了吧?投墨有点摸不着头脑,实在想不出他为什么突然又高兴起来了。
二狗子吃了饭和他分享了自己的想法:“知府不愿意帮忙,我们可以雇佣他们干活啊。”
那些逃难来的人虽然没有本地户籍,但本质上他们是自由的,所以直接雇佣他们做事,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只要保证他们不会走得太远,或者进城,就可以了。
投墨想了一下:“还是要雇佣他们去挖淤泥吗?”
“对啊。”二狗子三两下收拾点东西:“咱们不是准备了一些钱准备施粥吗,现在他们的食物是足够的,我们可以把这些钱拿出来,雇佣他们干活!”
投墨带着他去找褚老头,俩人一边走一边说:“如果可以得到足够的钱,他们就有办法顾虑日后的生活啦。”
二狗子很坚持,他看了比较多的赈灾的例子,官府帮忙给钱的,真的几乎没有。
一场灾难,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消耗殆尽了。
褚老头没有半点迟疑地接受了二狗子的提议:“除了去挖淤泥,还可以去扒树皮,现在是可以扒树皮的时候。”
纸坊正需要树皮,其实现在有点晚,但褚老头觉得问题不是很大。
二狗子赞同:“这样我们得到了东西,也帮助了别人。”
其实就是提供工作岗位,但是褚老头和二狗子能提供给灾民的工作岗位是很有限的。
如果昨天知府大人答应了他的提议,局面定然要轻松不少。
投墨还是不同意带着二狗子一起去,只是让他坐在距离比较近的茶楼的三层,那里可以清晰地看见下面灾民的情形。
他没走,坐在二狗子身边陪着他一起。
褚老头回去找了薛成还有纸坊的几个男人女人一起过来,开始在下面鼓动那些坐在墙根发呆的人,一起去做工。
“有铜板挣,干啥在这儿待着?”几个纸坊的人,劝人的说法都很质朴,总结成一个字,就是钱!
有钱诱惑着,他们想着,应该能有不少人都愿意去干活。
知府今天出来看了一圈,一眼就看见了褚老头。
看着他在人群里穿梭,旁边的小吏比划着给他讲情况。
知府没想到褚老头竟然对这件事这么坚持,不对,也不是没想到,这个老爷子就是这么个性子。
他想看看,那个昨天试图说服他的小孩在没在,却有些诧异地发现,没看到他的身影,甚至连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厮都没有来,今日施粥的摊位是空着的。
难道是放弃了?知府漫无目的地发散思维,还是回家被家中长辈训斥了,不许他再出来?
想到昨日那个孩子圆鼓鼓的眼睛,他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又直接丢在脑后。
“算了,不必管他们。”知府让小吏走开:“只要不闹事,随他们这些人去吧。”
他管辖下的一个无功名的老头做出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褚老头几个人,在下面磨破了嘴皮子,愿意回应他们的人也没几个。
有个拖儿带女的男人,迟疑地问薛成:“兄弟,你说,要我们去干啥活,我们是良民,不卖身的。”
他不觉得,这个时候还有人愿意雇他们去干活,大部分人都是对他们避之不及的。
薛成抹了一把汗:“就是去挖河里的淤泥,一筐淤泥给5文钱,只有凉快的时候开工。”
男人不大相信,哪有这种好事,一筐烂泥给5文钱,谁家这么闲?
薛成指着褚老头:“你看看,昨天那个老先生,不还是在前面施粥的吗,他就是觉得,施粥的人太多了,想换个法子帮你们。”
男人看见褚老头,他正蹲着,满脸是汗地劝一个少年跟他去扒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