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刘春生和齐大兰送别庄家人。
眼见着六人离开,真就是只带着两套衣服,其他的什么东西都没带。
连家里养的十只鸡也没带,秋收的粮食更是一粒都没拿。
刘春生两口子提着防风灯,将人送到山脚下。
看着电筒光下模糊的身影渐渐远去,两口子的泪再次落下。
“他爹,咱们以后再也见不着他们了。
为什么好人会落得这个下场,这也太不公平了。”
齐大兰哭得不能自已,她多希望能与庄妹子做邻居。
两家人走动得像一家人一样亲密,两家都是没什么亲戚的人,彼此间有个照应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儿。
可庄妹子一家,最终却落得远走他乡。
明明是个大英雄,立下了很多功劳,却只能选择隐姓埋名。
“庄妹子太过优秀,又女扮男装只能选择退出。”刘春生安慰道。
当一侕时间村长,他能想明白其中的一些事儿,毕竟这个时代对女人还是有很多约束。
庄妹子肯定是不想受到非议,才选择退出。
她活着时即使立下无数功劳,也没见当上什么大官儿。
他可是知道,那些当官的人都是靠功劳爬上去的。
也许,这才是庄妹子离开的关键点儿。
刘春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既然庄妹子想过平静生活。
那他就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至死都不会说出来。
“大兰,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明天一早照常进山找人,下午再告诉村里老爷子和四个孩子失踪的事儿。”刘春生打定主意道。
“好,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以后,咱们还是少提起庄家人。
把一切都忘了,那样对谁都好。”齐大兰擦干眼泪道。
“房子和地的事儿,你怎么看。
那包东西已不少,够咱们花用一辈子了。”
“回吧!什么话也别当着孩子面儿说。”
刘春生再看一眼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很是担心进山的六人。
但他却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为了避人耳目,唯有从山里绕道走,才能安全地离开。
两口子回到家,坐在炕上对着油灯长吁短叹。
“房子和地都留下,单是冲着给他们看房子也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一旦进了别人的手,想要回来就难了。
万一哪天,他们又回来看看呢!
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正好虎子长大了,让他去守着。”刘春生拍板道。
“好,听你的,咱们就当是看家了。”
齐大兰知道村里有人眼红庄家的石头房子,绝对不能落在那些人手里。
不然,非跟他们拼命不可。
…
翌日。
村子里得知庄老头儿半夜发疯不见,连四个孩子都追进山里了。
不用说,都能脑补出当时的情况。
肯定是老爷子发疯往山里跑了,四个孩子才追着去找人。
连壮年都不能拿疯子怎么样,更何况是四个十岁不到的孩子。
村民们想想都觉得心酸不已,在村长的发动下,青壮年都拿着棍棒进山找人。
直到夜幕降临都一无所获,接连找了三天,却什么也没找不到。
一帮人垂头丧气地回到村子里,栓子跪在庄家门口嗷嗷大哭。
“老大,我对不起你。
没照顾好老爷子和四个孩子,我混蛋啊!”
“栓子别哭了,再哭有什么用。
老爷子肯定是知道庄兄弟的消息,才会带着四个孩子去找人。
他们的根在这里,一定会回来的。”刘春生猩红着眼安慰道。
众人明知这是谎言,却谁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们从内心来说,是真的希望老爷子知道庄兄弟的消息。
而是不疯病犯了进山,那个后果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大冬天的进山,一个疯子和四个孩子能活下来的希望太小了。
家里什么东西都没少,这才是压倒众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都入冬了,老爷子带着四个孩子在外面怎么过活。
我要去找他们,一定要把他们找回来,我来养他们。”栓子爬起来发誓道。
“栓子,你的妻儿怎么办,难道就不要他们了吗!”刘春生喝问道。
此时,刘春生是一点儿不想节外生枝。
当然是极力劝阻栓子发疯,再说他也有一家人要养。
要是让庄妹子知道,栓子一家因此受到连累,肯定会过意不去。
…
“他爹,你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杨大花抱着男人痛哭道。
“你好不容易才捡条命回来,是我们娘几个的依靠。
没了你,我们也活不下去了。”
杨大花只能在心里向庄老爷子道歉,人都不见了可千万别带累她家男人。
“行了,别吵吵了!
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大家能活着都应该感谢庄兄弟的付出。
我们只要在心里记着就好,有些事终不是我们能改变的。”
刘春生叹息一声,驼背低头往家走,那背影看起来萧瑟极了。
众人对庄家人的命运纷纷惋惜,却没人提房子和地的事儿。
毕竟,谁也不能证明老爷子一去不回。
多数人心里都还有着最后的期盼,希望庄家人有一天能回来。
一周后,庄老头儿失踪的消息才传到安市。
可许志业和袁宏明早已开拔新的战场,留在安市的只有一个新兵营。
曾经的112师驻地,成了新兵训练的主要基地。
许多与庄静熟悉的人,也跟着两位首长一起开拔新战场。
曾经的人和事,很快被遗忘在历史的长河中。
…
几经辗转,一家人回到四九城的新家。
街道两边堆着清扫的积雪,各家门口都有清理干净。
因家中无人,院门口落下厚厚的积雪,依稀能看出几个阵旧的脚印。
庄静扶着老头儿小心地走上台阶,掏出钥匙打开朱红色的大门。
“爷,咱到家了,看看喜欢吗!”
庄静站在推开的大门边,伸手做出邀请的动作。
一面喜庆的‘福’字影照壁,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庄老头儿心中一喜,开门见喜福可是好兆头,大喝一声。
“好,看着就喜庆!”
老头儿一扫舟车劳顿的疲惫,抬步进院儿。
青砖黛瓦青石板路面,前院一水儿整齐的房屋。
雕梁画栋下,每间都有一扇大雕花玻璃窗。
穿过垂花门,一株白雪压枝头的红梅开得正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