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路城后的事,当然是只挑能说的说,总不能自曝秘密吧!
她这也不算欺骗老头儿,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利于身体健康。
家有一老操持家务,于庄静而言是求之不得,孤单的人也有个牵挂。
不然,以她这无根浮萍的性子,又不知会飘向何处,一个人活得也挺无趣。
听完的庄老头儿,伸出干瘦的手摸着庄静的光头,有些哽咽地道。
“静儿,进城太危险了,以后能别去不。
咱就在这山里跟鬼子周旋,爷也能帮上你忙。
你这一次次的玩儿火,爷担心啊!”
庄老头儿一想到孙女胆子大得敢一次次地闯进县城,虽鬼子大部队不在,但稍有不慎就出不来。
一次两次的还好,次数多了总有出纰漏的时候。
“爷,你说的意思我懂,但你也要相信我。
爹娘和乡亲们的仇虽报了,但还有很多鬼子在这片土地上作恶。
只有把鬼子杀尽,咱们才会有安稳日子过。
咱们住在大山里,从来没有招惹过鬼子,可他们一进村就烧杀抢淫。
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人一辈子也就短短的几十年,与其像个乌龟一样缩着,还不如跟鬼子干到底。
我向你保证不投军,这样就没人知道我的秘密,还有就是去哪儿也方便。
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就乖乖回家,若是留下我一人,后果就不知道了。”
“好好好,不投军好,不投军好!”
庄老头儿一听孙女不会跟大部队走,立马赞同。
一颗老心更是酸涩难当,他又如何不明白孙女话里的意思。
他要更长久的活着,世上只剩下爷俩相依为命了,他又何尝舍得下。
他见过38团是有女兵,但那都是卫生员,说白了就是专门侍候人的活儿。
他可舍不得让自家的独苗去侍候人,别人要怎么做他管不了。
以男儿身份投军,就得跟一帮糙汉子混在一起,那更不行。
思前想后是哪样都不合适,还是单干好,又不用受人管束。
还能吃得好、穿得好,争取这个冬天再给小静养出肉来,就更好了。
一直注意着老头儿面部变化的庄静,见他神色缓和,挪近一步低语。
“爷,有你在家,下雨天我才知道往家跑啊!
若是咱爷俩都出去打游击,家里就没人操持,回来冷锅冷灶的还有啥意思。”
庄老头儿哪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暗示,不满地瞥一眼。
“行啦,只要知道回家就好,别跟傻孢子似的不知道躲。
打鬼子跟打猎一个道理,决不可逞强,切记打不过就躲。”
“懂,爷教的活命本事都记着呢!”
庄静连连点头答应,她太不容易了,终于将老头儿安抚住。
老头儿年事已高,真不适合与鬼子周旋,且一个人行动更隐蔽。
“知道就好,还有老些活没干完,你在家好好待着不许出去。”
无力改变现实的庄老头儿,只得去做力所能及的事儿。
敌机一出现,还不知后面会是个什么情况,他得趁在家的时候,多备些干饼子放着。
昨晚做的肉酱已放凉,还得收进坛子里。
庄老头儿一想到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连庄静也不管了,忙忙乎乎地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线忙活。
…
黄绿相间的迷彩网,与院中藤蔓的颜色融为一体。
从空中俯瞰,这就是一片快枯萎的草坡,没有一点儿开凿的痕迹。
“嗡…嗡…”
两架敌机并排飞行,这次的速度明显比第一次出现的敌机慢。
“哒哒哒……”
两架敌机围着这片山坳俯冲、扫射,几个来回后没发现任何动静才飞走。
夜色渐渐笼罩,静得可怕的村子里,没有一丝灯光。
“孩他娘,我中弹了!”
“老子的锅被打烂了!”
“我家的猪啊!”
“我也中弹了!”
“狗日的鬼子,老子灭你祖宗!”
……
夜色中,一道道压在喉间的声音响起,有痛苦、有咒骂,也有惊呼和哭泣。
审讯室内,门窗被捂得死死的,未透露出一丝光线。
一张方桌前,坐着38团团长郑勇军和政委乔志明,对面是被缚住双手的俘虏矮冬瓜。
这人是他们在回程途中抓获的俘虏,当时带着一支小队运着大量物资往路城方向走,顺手便给劫了回来。
清点物资时,才发现里面夹着十包大烟,这玩意儿害得多少人倾家荡产。
“啪!”
郑勇军虎目圆瞪,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上,震得桌子腿抖三抖差点儿散架。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老实交待你的来历,运送过多少大烟,残害过多少百姓。
再他娘的蚌壳嘴,老子现在就毙了你。”
“国际公约法有明文规定,不得枪杀俘虏,我是正经商人。”
穿着一身没有军衔军服的矮冬瓜,昂着头完全没将眼前的两人放在眼里。
他知道土八路有优待俘虏的政策,数年与大华国人打交道,早把这些人的性子摸透。
但令他意外的是,土八路竟会藏在大山坳中,难怪多次搜山都没找到老窝。
矮冬瓜的一双绿豆眼儿,暗中四处打量,更是将进山的路线牢记于心。
郑勇军一听矮冬瓜的话,气得拔出手枪上膛,就要毙了这个狗东西。
“优待俘虏,那是对人而言。
对于一只闯进家门的疯狗,当然是一棍子打死,老子现在就成全你。”
“老伙计,别冲动!
有话慢慢儿说,世上没有撬不开的嘴,一冲动就中了鬼子的计。”
一直没出声的乔志明,冷静地按下郑勇军拿枪的手,看向对面鬼子的目光锋利如刀。
“报告!”
门外的报告声,让暴走的郑勇军冷静下来,大喝一声。
“进来!”
发报员小袁应声推门而入,腋下夹着一个自制文件夹,将刚收到的情报展开摆在两位首长面前。
“报告团长,刚收到的。”
郑勇军和乔志明仔细一看,不由得对视一眼取出一张巴掌大的粗糙纸。
“收到,辛苦了!”
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的两人,看向矮冬瓜时那了然的神情,让被缚着双手的井上直树心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