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罗巴斯目光深沉地看着眼前的稚童。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样的请求了。
在他来到这里之前，在他被赶出贵金之神的领地之前，人们总更多地像他渴求力量与庇护。
但在那之前，也曾有人如此对他说过。
“你能成为我们的神吗？”
那是他刚诞生时候的事了。
如果不是眼前稚童的话，他都认为自己早已经忘却。
“还想让我成为海渊之民的神？”
奥罗巴斯缓缓开口。
稚童天真地点点头：“因为父亲和母亲总是说如果常世大神还在就好了。”
奥罗巴斯愣了愣：“常世大神？”
他久居此处，知道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隐藏着一处海渊之国，不过，那个所谓的「常世大神」他倒是从未见过。
不由自主的，奥罗巴斯将目光落在了稚童身旁。
林华正陷入沉思。
他恢复了穿越前的记忆，对这个游戏的许多剧情还是很了解的，因此他是知道常世大神是谁的。
不过……
“难道你是常世大神？”
奥罗巴斯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耳畔，林华愣住了，下意识道：“你说啥？”
“这孩子看不见你，但我能看见你，说明你使用了非同一般的能力，所以，你和我一样也是一位魔神吗？你来找我的原因，是想让我离开这里吗？”奥罗巴斯将自己的猜测问出来。
稚童没有得到奥罗巴斯的回答，歪了歪头：“您不想成为海渊之民的神吗？”
“你们的神明明就在……”
“哎，等等！”林华脸色一变，他意识到奥罗巴斯想说什么，连忙制止道，“我不是，你搞错了！”
奥罗巴斯停下，眼神带着迷惑。
林华叹了口气，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的情况很复杂，也不是什么常世大神。你不用受我的影响，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回答这孩子就是。”
奥罗巴斯犹豫了片刻。
在他的面前忽然有光华汇聚起来。
稚童好奇地看着，很快他听到奥罗巴斯道：“如果你们依然期待着光明，那么就在证誓之明瞳前立誓吧，就如我当初与珊瑚之眷属结盟那样。”
稚童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圆润明媚的珍珠，但紧接着又听奥罗巴斯道，“你们渊下之民若有人不愿，此誓便将作废。”
稚童收回手，他渴望地看着奥罗巴斯金色的眼睛，忽然抓起地上的龙骨花凝珠跑向了山洞外。
奥罗巴斯叹了一口气，收回了证誓之明瞳。
他大概认为，这个反应是拒绝的表现吧。
“他会回来的。”林华看着小孩离开的方向，说道。
奥罗巴斯又想起，身边还有这样一个奇怪的人，开口道：“你似乎很了解他，是认识吗？”
林华摇了摇头：“不认识，这只是基于一些古老记载做下的判断而已。”
奥罗巴斯不解的看着林华。
“简单来讲，我其实只是灵魂的一种状态。我依靠地脉记载一切的特点，再利用身上一些物品的能力达到了逆转时间的机会。”林华一边解释一边想象道。
忽然他顿了顿，意识到一件事。
这个说法似乎……还真和那位「常世大神」的能力相似。
都是跨越时间……
难道自己身上的东西，和那个女人有关？
林华不由得皱起了眉。
据他所知，时间执政伊斯塔露在坎瑞亚覆灭前就已经陨灭了。
难道是附着她权能的宝物被伊尔明或者冰之女皇放进了自己的身体？
如果真是如此，根据自己能力出现的时间来判断，很有可能是冰之女皇那件神秘的宝物。
“在想什么？”奥罗巴斯的声音将林华惊醒。
他抬起头，看到奥罗巴斯已经来到了自己身旁。
林华飞快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压制下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说服奥罗巴斯和自己签订契约。
“我在想和你签订契约。”林华道。
或许是他太直接了，奥罗巴斯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
“契约？”
这个词让他想起了遥远的贵金之神的领地。
“你与那位贵金之神有关系？”奥罗巴斯忍不住问道。
林华点点头：“应该算有吧。我们之间也有契约。……不过你提醒我了，如果能回到他诞生前，我是不是可以和他再签一个？”
这样或许钟离就不能再让自己给他报销账单了……
奥罗巴斯身体扭动了两下，他似乎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转移话题道：“你觉得我应该答应那个孩子的话，做海渊之民的神？”
林华眨了眨眼睛，失笑摇头：“我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
“为什么？”奥罗巴斯很是好奇。
“因为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林华道，“不管我说什么都没有意义，要去当神的又不是我，你应该自己好好考虑考虑。”
奥罗巴斯若有所思的看向小孩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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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到底愿不愿意和我签订契约？”林华看着身边的蛇。
他忽然感觉自己最近是不是变温柔了，居然没想过要靠坑蒙拐骗契约这套。难道是融合了太多记忆，知道了太多结局，所以心软了？
啧，心软可是大忌。
林华兀自皱了皱眉，紧接着便听到奥罗巴斯道：“等等吧。你不是说让我好好考虑吗？”
“我那是让你考虑要不要当别人的神……”林华无语。
“但签订契约是我自己的决定吧？”奥罗巴斯看向他，金色的蛇瞳中闪过一丝睿智。
妈的，居然被一条蛇坑了。
自己最近真是懈怠了！
林华心中不甘，但他也没什么办法，契约之神规定契约是公平的，至少需要双方都同意才能成立。
真是越来越想顺着地脉记录的时间线爬回去坑一把摩拉克斯了！
林华没办法，他也不想这么早放弃，便只能陪着奥罗巴斯等待。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奥罗巴斯问了林华不少关于未来的问题，但最终都被林华以“和我签订了契约你不就知道了”的回答堵了回去。
他这次可回过神来了，绝不会被一条蛇牵着鼻子走了！
正如林华所想的那样，最终奥罗巴斯仍然依据历史的轨迹成为了白夜国人民的神。
虽然其中有不少波折，但总归是顺利的。
而在这期间，林华一直跟在奥罗巴斯身边，试图说服他与自己签订契约，但奥罗巴斯总是以还要再考虑的理由回绝。
林华为此非常心烦。
如果不是脱离这场梦境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这条蛇，林华绝不会在此和他纠缠这么久。
同时他也在后悔，自己最开始不应该这么实诚的。
记忆恢复后，穿越前的记忆一直影响着他，让他不知不觉就对这条蛇动了恻隐之心。
这不好。
非常不好。
林华有些粗鲁的推开了图书馆的大门。
门内只有化作人形的奥罗巴斯。
他听见动静抬起头，眉毛微微上挑，金色的蛇瞳流露出兴味：“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要冷静冷静？”
“冷静完了！”林华语气重了几分。
不就相处了几天嘛，这条蛇就以为看穿了自己？
可笑！
奥罗巴斯似笑非笑地将目光移回书籍上，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似乎不再想与林华交流。
林华想了想，忽地走到奥罗巴斯身边坐下，他没有去看他在翻阅什么书，只是问道：“你不会不甘心吗？”
奥罗巴斯头也没抬：“嗯？”
“就这么被摩拉克斯和真压一头，最后还灰溜溜地躲在那种山洞里，你难道不想报仇吗？”林华紧紧盯着奥罗巴斯，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奥罗巴斯被林华说得愣了愣，眼中的确闪过了一丝不甘。
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笑容看起来无欲无求：“最开始的时候想过，但现在……”
“你就真的这么甘心了？”林华抓住他眼中的情绪，趁热打铁道。
奥罗巴斯沉默了良久，他缓缓将书籍合上，叹了口气：“不甘心又能怎样呢？战争本就是残酷的，魔神战争更是如此。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我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要带着现在这些倚仗着我，期待我能为他们带去光明的人一起反抗吗？”
他转过头，表情很沉静，和奥赛尔的不甘完全不同。
他早已经看透了这场魔神战争，也清楚地知道其中的残酷，但他很平静地接受了，连想要反抗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林华忍不住捂住额头。
这条蛇是真的难说服！
看着林华有些懊恼的表情，奥罗巴斯忽然笑了：“林华，那你呢？”
“嗯？什么？”
“你为什么非要和我签订契约呢？”奥罗巴斯道，“你上次不是说，你与贵金之神也有一个契约吗？他的实力很强，相比起来，我的力量微不足道。”
“呃……”林华有些愣住。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奥罗巴斯的问话。
为什么一定要和他签订契约呢？
当然是为了力量。
林华首先想道，但很快他的表情又变得微妙起来。
获得力量的原因呢？
如果是单纯的力量，他可以复制当初的梦境，就连这个梦的力量也可以复制，他还可以使唤奥赛尔，那蠢蛇毕竟已经被自己骗到手了，如果连这些也解决不了，他还可以召唤钟离，他们有契约，他会帮自己的。
那他为什么还要执着于奥罗巴斯呢？
为什么连奥罗巴斯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自己也没有放弃的想法呢？
林华陷入了深思。
而奥罗巴斯看着他的模样，再一次翻开了书页。
只是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那若有似无的笑容，他的眼睛掠过那一行行文字，表情反而变得凝重起来。
如果林华仔细观察他看的书，就会发现。
这条蛇所看的，正是最后导致他身死的《日月前事》！
最终，林华并没有在自己身上找到奥罗巴斯问题的答案，但他没想到的是，原本以为没有希望的契约却突然迎来了转机。
这个转机对林华来说有点突然。
在此前他没发现任何预兆，就好像发了一会儿呆，奥罗巴斯就想通了似的。
他忽然找到自己：“如果签订契约，我有什么好处？”
林华有些懵，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什么？”
“和你签订契约，我能得到什么？”奥罗巴斯显得很有耐心。
而林华感觉自己在做梦。不，不对，他本来就在做梦……眼前的奥罗巴斯就好像忽然变得陌生了。
林华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眼中出现了某种变化。
“只要我不死，你的灵魂就是永生的。”林华想了想答道。
“灵魂永生？”奥罗巴斯扬了扬眉毛，“那么渊下宫的子民呢？”
林华歪了歪头：“什么意思？”
他俩的契约关那些人什么事？
奥罗巴斯的表情有些深沉，沉默了片刻后道：“在你所知道的未来里，白夜国还存在吗？”
林华歪了歪头，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搅得晕乎乎的大脑终于抓住了某个点。
难道……他已经看过日月前事了，自己怎么没有注意到？
林华缓缓坐下，在奥罗巴斯期待的眼神里摇了摇头：“白夜国并不存在，但是这并不重要……”
奥罗巴斯的眼神顿时变得失望：“所以，在漫长的时光中，白夜国的子民终究迷失在了这片黑暗之中吗？”
林华嘴角抽了抽：“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奥罗巴斯回过神来，他坐在了林华对面，示意他讲。
“虽然白夜国不存在了，但是还有海只岛啊。你最终实现了自己的承诺，让白夜国的子民以及他们的后代看到了真正的阳光。”林华说道。
每次想到这一段过往，他就觉得惋惜。
奥罗巴斯死的是真的可怜。
听到林华的话，奥罗巴斯的眼神亮了亮：“真的？”
林华点头：“虽然现在出了点问题，但至少在上一任雷神还在的时候，海只岛的子民有好好地被她保护着。”
奥罗巴斯张了张嘴，目光又垂了下来。
从林华这句话里，他听出了很多信息。
而这些正是林华故意透露给他的，他想要让奥罗巴斯明白。
未来的他必定会迎来死亡，而新的雷神，至少现在的影并没有让海只岛的人民过上好日子。
这一波，林华也算是在小小地算计奥罗巴斯。
他想看看这位昔日魔神究竟有多爱自己治下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