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壁炉发出噼里啪啦一连串木块炸裂的声音。
林华正坐在靠近壁炉的地方，在他的腿上摊开着一本古书，书页泛黄，偶尔几页的边缘还能看见一些微小的裂口。
房间里的留声机正传出温柔恬淡的哼唱。
林华伸手将书页翻动，恰在这时，房门忽然响了起来。
丑角身边专门负责他起居的愚人众在门外道：“艾卡希尔小姐来了，画师大人，是否要让她进来？”
林华放在书页上的手指微微曲起，壁炉中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给他添上了几分血气。
想了想，他轻嗯了一声表示了同意。
房门随之打开，愚人众将艾卡希尔请进门后便再一次关上了房门。
这是艾卡希尔第一次见到林华在至冬的住处。
虽然早已经有传言说这位执行官深受执行官统括官丑角大人的青睐，但她仍然没想到林华竟然还直接就住在丑角的庄园之中，而且还是住在这样华丽的房间之中……
尽管这里的陈设很漂亮奢侈，但艾卡希尔仍然没有过多关注，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对林华行了一礼：
“画师大人。”
“恩。”林华淡淡应了一声，再次翻动了一次手中的书本，似乎并没有话想要和她说。
房间中气氛安宁，留声机中放着的哼唱，总是让艾卡希尔不自觉放松下来。
她不得不更加集中精神短暂观察了林华片刻，多日来相处地了解，她惊讶地发现林华现在心情不太好。
或许连林华本人也没有发现，在他心情不佳的时候，左手总是会本能的握成拳，嘴唇也会抿起。
若是不熟悉林华的人，是无法从这点微小的细节上看出问题的。
但艾卡希尔好歹是照顾了林华近一年的人，尤其是过去一年里观察林华的反应几乎已经成为了艾卡希尔的本能，所以对于这些细节她还是非常敏锐的。
可是艾卡希尔并不知道林华在为什么生气。
这让她有些踌躇。
自己今天这个时候过来原本是想将阿蕾奇诺的事情告诉林华的，可现在看到他的情绪不好，艾卡希尔一时就有些紧张。
她不敢确定自己说了事情之后，是否会让林华的心情更加不好。
就在她还在犹豫的时候，一直显得很冷淡的林华终于开口了，他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却让艾卡希尔没由来地遍体生寒：“你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就出去吧。这段时间不用过来了，我离开至冬前会派人通知你的。”
艾卡希尔瑟缩了一下，几乎是立刻就下定了决心：“昨天晚上，仆人大人将我叫去了圣冬娅大教堂。我来是想和您说这件事情。”
林华翻动书页的动作顿住，艾卡希尔感觉周围的空气在瞬间凝结了起来。
她的额头上不由得滑落两滴冷汗。
又过了好几分钟，林华才再次翻动起书页，话语中出人意料地带上了几分笑意：“是吗？你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艾卡希尔听出了那话语中的笑意，背后顿时冷汗淋漓。
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她成功将自己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听林华的语气，他明显是早就已经知道阿蕾奇诺和自己见面的事情。
如果刚才自己没有将这件事情说出来，恐怕刚一出这个门便会被门口的士兵直接处理掉。
好在，她最后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是、是的。”艾卡希尔不由后怕地咽了咽口水，点头道，“我已经做出了选择，大人。”
“那么，你将我的哪些消息告诉了阿蕾奇诺？”林华将书本合上，饶有兴趣地控制着轮椅转过来。
艾卡希尔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在圣冬娅大教堂密道尽头的房间中与阿蕾奇诺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实告知了林华。
这一刻，她真正感受到了自己所处阵营的割裂。
在今天她说出这些话后，她的立场将彻底与阿蕾奇诺划清界限，成为两个阵营。
林华的指尖敲击在古旧的书封上发出很轻的笃笃声。
过了一会儿，他笑了起来：“很好。恭喜你做出了成为愚人众后最正确的选择。”
艾卡希尔低下头：“能成为您手中的利刃，是我的荣幸。”
林华轻笑了一声：“你来的时候我还在想，你究竟会不会像是哥伦比娅姐姐所说的那样一心为阿蕾奇诺做事，现在看来，还是我的眼光比较准。”
艾卡希尔抿抿唇，心中苦涩。
什么眼光比较准，艾卡希尔知道，在自己说出昨晚去了圣冬娅大教堂之前，林华也一直在怀疑自己。
说不定，就连现在他也仍在考究自己的忠诚。
对此，艾卡希尔只能认命。
谁让她从一开始就是别的执行官出于不明目的安插在林华身边的眼线、棋子呢。
这样出身的自己也无法奢求更久的忠诚了。
“画师大人。”艾卡希尔咬咬唇，有些紧张地开口，“我还有一个请求，希望您能够答应我。”
林华挑挑眉，他的情绪因为艾卡希尔做出的选择而得到安抚，现在心情还算不错。
“什么请求？”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艾卡希尔。
“属下家中还有母亲和妹妹，他们现在都在仆人的控制之下，我……我希望您能够尽可能在与仆人的冲突中保护她们的安全。为此，我愿意为您献上我的生命，发誓至死不会背叛您。”
林华挑挑眉。
他看过艾卡希尔的资料，自然记得她家中的情况。
对于这种要求，林华没有理由拒绝。作为执行官，也作为未来的执棋人，他可以不择手段地做很多事情，但在不必要的情况下，他也不希望有无辜的人被卷入战火之中。
“我会保护你妹妹与母亲的。”林华答应道。
艾卡希尔深吸一口气，再次用最标准的礼仪向林华宣誓了效忠：“从今以后，只要您想要的，艾卡希尔一定会竭尽全力为您取来。”
林华嘴角微微上扬：“我现在正好有一件想要的东西。”
艾卡希尔一愣，疑惑地看向林华。
“我要你想办法了解清楚，阿蕾奇诺究竟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林华缓缓道，“我允许你用现在你已知的有关我的所有消息去交换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