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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回房放了木盆,去了堂屋。

已是夜阑人静之时,颜芙凝压低声问他:“都要睡了,你怎么喝酒?”

他不接话,瑞凤眼眼尾含了丝红意,直直盯着她。

颜芙凝抿了抿唇,去夺他手中的杯子。

男子一下举高,她压根够不到。

够不到,她索性不够了。

“没有下酒菜一起吃,伤胃的。傅辞翊,你几个月不回家,怎么变得酗酒了?”

“我酗酒?”

他短促轻笑,一口气将杯中酒饮尽。

又倒了一杯,咕咚咕咚,似饮水一般,又眨眼喝光。

颜芙凝看得惊愕:“这是白酒,如此饮下去,非醉了不可。傅辞翊,我拖不动你。”

男子又笑。

她没说抱,也没说拉,只说拖。

提起酒坛就往杯中倒酒,由于急,不少酒水倒出杯外,杯里唯有大半杯。

“颜芙凝,今日与人相见甚欢,是否?那人能为你从京城再次来此,可见情谊颇深。”

颜芙凝恼了:“你,不可理喻!”

他是有公干。

是孙大人陪同来的,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再则孙大人先前曾说会在忙秋闱之前,再来吃一次佛跳墙,本就是酒楼与孙大人约好的事。

而神秘公子的出现,她也很意外。

最关键的是,她与神秘公子清清白白,哪里来的情谊颇深?

还相见甚欢?

“是,相见甚欢,他送我那么多书,我又是酒楼小掌柜,有生意,当然笑脸相迎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却不想被他扣住了手腕。

大手钳住她细瘦的手腕子,令她走不了分毫。

她去掰他的手指:“你放开,别耍酒疯!”

嗓音不自知地含了娇弱鼻音。

男子的手却是越攥越紧,另只手拿了酒杯往口中灌酒。

饮罢,冷声道:“你且记着,离两年期到,还远着。”

“莫在期间与旁的男子有纠葛,你可明白?”

“而今,你是我的妻,我的!”

他一口气说了颇多,后一句话说得一字一顿的,听得颜芙凝怔在当场。

她又气又恼:“我都说了,没有纠葛,你怎么不信我?”

“还有,你也给我记着,我只是你名义上的妻,你也只是我名义上的夫。”

越说越气,她捧起酒坛也在空杯子里倒了酒。

桌面上的竹制茶杯比寻常酒杯大,颜芙凝甚有自知之明,自己从未喝过酒,遂只倒了半杯。

“三个月前吵,三个月后又吵。你该不会又要我把他送的书都烧了,我明确告诉你,我不会烧。”

话落,她将杯中酒饮了。

从未喝过酒,再加白酒辛辣,咳得她小脸泛红。

傅辞翊见状,去抚她的后背,被她躲开。

“别碰我!”她眼眸泛起潋滟的红,水盈盈地含着他清俊的容颜,“傅辞翊,我好讨厌你!”

“你终于说实话了。”

书社退亲那会,她就讨厌他。

自成婚后,她从未再说过此番言辞。

今夜听闻,他尚未热的心倏然凉了。

颜芙凝打了个嗝,昏昏沉沉的,觉得很不舒服,遂奔向西厢房。

哪里想到半杯酒酒劲有这么大,才走几步,她便跌跌撞撞的。眼前的房门都有了重影,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傅辞翊急步跟去。

颜芙凝觉察,缓缓转头,奶凶奶凶地警告:“你别碰我,我可告诉你,我不是好惹的,呃……”

又打了一个酒嗝。

傅辞翊只好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头,以防她摔了。

只见她身形不稳地进了屋,摸索着床沿,坐到床头,脑袋往枕头上一靠,缓缓闭上了眼。

殷红的唇瓣嗫喏着重复:“别碰我,我很凶的。别碰我,我很凶的。我可凶了,非常凶。”

傅辞翊摇了摇头。

她是他见过的醉酒最快,酒量最差的人。

嘴上说着凶,整个人软乎乎的,软得他适才凉下的心,不禁郁闷起来。

想到堂屋的油灯还亮着,酒坛也没封好,傅辞翊回了堂屋处理。

等他再回到西厢房时,就看到她迷离着双眸缓缓坐起身。

颜芙凝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又揉了揉眼,看到他回来,起身去推他。

“回你的学堂去。”

傅辞翊道:“不回。”

“不,你要回,你要住到秋闱前呢。”

“颜芙凝,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一定要我回去?”

“对,你回去好了,让我被狼吃掉。”

傅辞翊懵道:“狼?”

她哭了:“都是你,你那次半夜回来敲门不出声。初一夜里狼真的来了,敲门也不出声,我以为是你,就开了门。”

傅辞翊惊愕:“什么?”

“初一那晚,狼真的来了!”

芙蓉面上,两行清泪扑簌簌地滑落。

“我好怕,好怕。”

娇滴滴的人儿,此刻说起此话来,浑身颤巍巍地抖。

“如果不是你之前半夜敲门不出声,我就不会给狼开门。那个时候我好怕呀,可是你不出现。”她紧紧地抓了他的衣袖,“救我的是北墨,不是你。”

“傅辞翊,我又哪里惹你了?”

她猛地放开他的袖子,恼怒极了,胸脯气得一起一伏,甚为剧烈。

“你莫名其妙的,我尽量顺着你,不惹你。可你一回来就与我吵架,我讨厌与我吵架的你。”

说到此处,她开始哽咽,哭得一噎一顿的,瞧得人心都要碎了。

傅辞翊一怔,她原来只是讨厌与她吵架的他,遂伸手帮她拭泪。

生怕弄疼了她,指腹拂过面颊时,甚为轻柔。

眼前的少女莫名可爱,虽说醉了酒,却丝毫不影响口齿的清晰度。

就在这时,颜芙凝捏起拳头就往他身上招呼:“我不想再看见你,你快从我梦里出去。”

软绵绵的一丝力气都无。

傅辞翊揽住她,将人往床边扶。

她又推他,推得自己跌坐在床上。

呜呜地哭。

傅辞翊跟着坐下:“我不走了。”

“三个月前吵架,如今又吵,我不想与你过了,梦里也不想。”

男人抱住她,顺着她的话轻哄:“好,不过不过。”

那是不可能的。

哄着哄着,再加软玉在怀,他情不自禁地在她额头亲了一口。

颜芙凝懵住了。

怔愣半晌,大叫出声:“软软的,我额头上有东西软乎乎的,带着凉意。傅辞翊,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有毛毛虫?”

毛毛虫?

傅辞翊:“……”

他的唇是毛毛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