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对战,谁都有可能死亡。
这一次是湘王,接下来会是哪位王爷呢?
若是再有王爷阵亡,八王阵营会怎么做?
他又会怎么做呢?
太子朱权眼望着北方,自斟自饮着。
他没有在大营中,而是在离大营不远处的另一处高地上。
身边也只带了百来名最优秀的亲卫,雷凤在旁陪着。
他望着北方的方向,茫茫的视野中仿佛能看到八王军营中布置的白色帷幔。
耳中好像能听到拗口聱牙的晦涩祭文。
天公也在今天休假一日,没有出来营业,今日是阴天。
乌云朵朵,看上去很快就要下雨。
朱权坐在临时铺就的桌案边,一直在饮酒。
“殿下!马上要下雨了。”
雷凤在旁提醒道。
现在的时日也才刚刚过了午时。
午后的雷雨就要到来。
轰隆!
天边传来声响,确实要下雨了。
朱权抬起的酒杯顿了一下,又继续倒进口中。
“凤儿,这里没有别人,孤问你几个问题,你实话对孤说,不得隐瞒。”
放下酒杯,朱权闷闷的开口。
他的脸色有些潮红,眼睛不再明亮。
“殿下但问,属下必是肺腑之言。”
雷凤心中一疼,口中斩钉截铁。
昨日殿下在议事中,当着众位朝中大臣的面,黯然落泪。
这么多年来,殿下如此情绪外露还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刚刚就藩,到达大宁府的那一月,那时殿下整日闷闷不乐,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大家猜来猜去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后来时日久了,殿下慢慢恢复过来,才提到,是因为一个陪着他的长者走了。
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殿下是一个十分十分念旧之人。
而湘王殿下的离世,怕是殿下更难接受的事情。
“孤要问你!问你们!孤是不是该放父皇一把,放众位兄弟一马?!”
朱权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手中的酒杯。
说完也不等雷凤回答,又继续大声问。
“孤要问!孤是不是做的太绝?将他们一个个逼反的?孤就不该将他们放出京城,像宋朝一样,将他们放在京城之中,领一个闲置,荣华一生,这样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说到此处,朱权压下喉头泛起的哽咽。
他是真的有些后悔了。
在京城中时,他是犹豫过的,可是为了快刀斩乱麻,尽快解决藩王问题,他才放任藩王回去。
他已经预料到,燕王必反的,或许还会有其他王爷跟随一起。
但他的打算是,这样的潜在威胁,在他这一代消灭掉就好,若是留给子孙后代来解决,等他入土之后,说什么都晚了。
可是,现在面对湘王的离世。
他又觉得,他还有别的办法的,离间,挑拨,委派海外番国等手段也是可以达到的。
只是这些手段时间太长,收效也没有直接武力镇压来的让众人服众。
最后,他是需要一场大仗来清除朝内的不安定因素的。
想来想去,他露出一丝苦笑。
“殿下!属下相信您!若是让诸位王爷留在京城之中,那么其中的矛盾会越积越深,再过几年,到多年之后,恐怕他们闹起来,比现在损失更大!”
雷凤一脸认真,认真的说着。
此时的乌云已经很厚,雨滴随时会落下来。
“其实,属下觉得不管走哪条路,殿下或许都会有这样的感慨,就如属下来说。”
雷凤直起身子,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身穿的铠甲。
“属下原先不过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小丫头,还是因为生病被父母嫌弃到丢弃的无用之人。”
此时有一两滴雨滴落下来,打在泥土中。
“属下有时候会想,若是我小时候再乖一点,若是我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能够有一身冬衣,不至于发热生病,若是我苦苦哀求亲生父母,我会不会不被丢弃?我会不会现在已经嫁人生子,有了一个像我的小丫头。”
雨滴一滴滴落下来,这次密集很多,有一些已经落到两人的身上。
不过两人都没有动。
不远处护卫的一百精兵也未动。
就在这场雷雨中。
雷凤露出一个微笑,缓缓的道出一句。
“不过,哪里有那么多如果!属下相信,眼下就是属下最想要的,即使会有无数意外,会即刻身死!”
其实他知道的,殿下此时只是一时的低落。
最后,那个带领他们冲锋无数次的殿下还是会回来的。
只是,在这样紧要的对战当口,真的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心软。
即使,与殿下最为交好的燕王最后也死在这场战役中......那也是殿下称帝道路上必须迈过去的一步!
在这样的情势下。
他们五四学院,宁王亲卫军,跟随在宁王身后的无数追随者们,会将一切妨碍殿下前进的障碍全都消灭掉!
说完之后,雷凤低下头,弯下身子,又变得毕恭毕敬。
“呵......”
朱权轻笑一声。
也不在意有雨水落入酒水中。
就着雨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有侍卫拿着蓑衣而来。
“那你认为,打完这一仗,孤会怎么处理他们?”
他们当然是指的八王。
不过现在也该称作七王了。
“......殿下心中定早有定论。”
雷凤将蓑衣为他披上,顿了顿,继续补充。
“不过,属下从十岁进入五四学院以来,已经跟随殿下八年,殿下是属下唯一认可的君主,也是属下唯一可以效忠的君主,属下能有今天,全赖殿下栽培!
殿下的恩遇,属下是千死万死都要报答的。
故属下冒死进言。”
说着,她单膝跪地,神情无比冷肃。
“斩草必除根!”
轰隆!
一颗颗豆大的雨滴落下来。
夏日的这一场大雨,终究是轰隆隆的落了下来。
像是谁的殓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