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玄衣男子脚尖轻点房檐,身姿轻盈落于地面。
萧继寻摇摇头,目光落在走来的人身上,“我能安稳到如今,还得多亏了林道友。”
玄衣男子视线移动,最终锁定在一个面庞温润的人身上。
眉目干净透彻,怀技而内敛,此人非池中之物。
他抱拳,眸色认真,“在下魏徊,多谢林道友相助。”
“小事一桩。”林初九没过多言语。
“阿文,你放火前有见到竹林那边有人吗?”
阿文摇头,“我检查过没人才放的火。”
那看来小四和小妖已经逃出去了。
话音落下,阿文将捆成粽子的赵大同拖到了院里,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甩了赵大同一巴掌。
啪的一声,赵大同脸上留下五个鲜红的指印,他吐出一口血醒了过来。
“要不是你贪心,孟凌哥也不会死。”
四周狼狈,赵大同很快便清楚了目前的状况。
“原来是孟凌的走狗啊。”
“蠢货,你以为你刨土温养孟凌的事我不知道吗?哈哈哈,你知道吗,其实你一直在供养着我,他恢复一点妖力,我便将其吸食,是你害死他啊哈哈哈哈哈!”
他没有一丝慌乱,反而咧开了嘴,开始绘声绘色描述他是如何吸尽孟凌妖力的。
阿文骑在他身上一拳接一拳砸下。
他不怒反笑看着眼前的三人,口齿不清道,“你们以为杀了鼠妖就解决一切了吗?这世间终是我们的天下哈哈哈哈!”
“我与赵大同换命前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哈哈哈哈,为了大计,死我又何妨!”
赵大同如一条死狗,躺在地上除了嘴还叫唤,浑身动弹不得。
火烧得噼啪作响,他肥硕的身躯被倒塌的房梁压住,又吐出一口血。
但脸上依旧狞笑着。
直到他听见一句话。
“你说的是妖神么?”
他面色骤变,“你是怎么知道的?”
没人回答他,火焰灼烧的痛楚让他惨叫出声。
他只能眼睁睁望着四人身影消失在府中。
赵家村,已成一片废墟。
黑暗褪去。
此时真正的天色正值傍晚。
阿文蹲了下来,捂脸痛哭。
“我只是想救孟凌哥。”
“三年前,我娘差点被村里恶霸欺凌,当时孟凌哥还是石家村口的一棵香樟,他不顾着会暴露,用枝叶打退了恶霸,救了我娘。”
“自那以后我便想报恩,但我真的没想到会害死他……”
安慰的话说不出口,萧继寻扶起阿文,拍了拍他的肩。
魏徊沉默地移开了目光。
从不苟言辞的外表就可看出他不善言辞。
气氛低迷时,一只怪模怪样的小狗迎着夕阳朝四人方向走来。
小狗背上顶着一个小罐,罐里有一小截巴掌大小的枯木,枯木顶端有一翠绿的小嫩芽。
阿文哭声渐止,紧紧看着那处嫩芽。
浑身狼狈的小四紧随其后出现。
他抹掉脸上的灰,一口白牙露出。
“林管、林兄弟,它发芽了。”
“是孟凌哥吗?”阿文颤声问。
“是他。”林初九肯定回答,“温养一段时间后他便可重新修炼。”
魏徊目光却锁定在背着小罐的狗身上。
“妖?”
闻言,林初九视线落在那只长得乱七八糟的狗身上。
这么一看那小狗有点子眼熟。
不对,不是狗,是藏狐。
林初九多看了两眼,褐色的毛,大方脸,清澈且愚蠢的眼神,除了槐青还能是谁。
瞧他妖力亏空的模样,估摸着要有一段时间不能恢复人形了。
林初九蹲下身,摸了摸藏狐脑袋。
一股柔和的气息悄无声息滋养着脉络。
藏狐舒服得主动蹭林初九的手。
魏徊抿唇,未再言语。
妖有善恶,未沾杀戮的妖他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庆幸的是劫后余生。
随之而来的便是分别。
阿文要带他娘上京看病,小四也和他们一起去京都,不过,他是去上工的。
“林道友,你打算去哪?”萧继寻问道。
“北峪。”
魏徊眸光微闪。
林初九与他即将要去的是同一处。
不过,魏徊没开口。
他不习惯结伴而行,何况北峪很大,他们不一定是去同一地方。
萧继寻略感遗憾,“归回山在南,北峪在北,林道友,之后你我便不同道了。”
两年未归,他要先回一趟归回山和师傅报一声平安。
“此番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林初九笑了笑,“萧公子,万水千山,自会相见。”
熟悉了对方相伴,突然离别,萧继寻只觉一股突如其来的抽离感席卷心头。
他扯唇,露出一抹微僵的笑。
“林道友,保重。”
“保重。”
林初九与萧继寻就此分开。
萧继寻目光注视着那道身影走远。
一直沉默的魏徊在此时开口。
“师兄,人已经走了。”
萧继寻咳嗽一声,“回去吧。”
魏徊却没动作,他声音一如冷淡,“师兄,我暂时不回去,我还要去下一处地方清妖。”
到最后,萧继寻一人返程。
田间小麦沙沙摇曳。
魏徊侧眸,视线扫过一处田洼处收回。
一双浅绿的眸子一闪而过。
他擦拭掉剑刃的血迹,抬脚离开。
——
夜晚,树林静谧,偶有虫鸣。
火堆燃烧着。
林初九抱着小罐,正与火堆另一侧的藏狐大眼瞪小眼。
原本他是赶路的,走着走着身后就多了串尾巴。
“你跟着我做什么?”
藏狐打了个滚,用爪子非常不利索的在土上挠出几个字。
〈我想回家。〉
“你家在北峪?”
藏狐摇摇头又点点头。
一番折腾后,林初九总算懂了他的意思。
大概就是,槐青的家和北峪顺路,如今他妖力耗尽,化不了人形,便想和林初九一路回家。
林初九看看小罐里的枯木,又看看长得潦草的藏狐,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便有了这么一幕。
一只像狗又不像狗的藏狐驮着一小罐烂木头走在集市上,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路过烧饼摊时,藏狐走不动道了。
林初九也走不动道了。
没办法,烧家一时爽,就连吃饭用的银钱都搞忘了。
走时潇洒,现在他身无分文,饭点只能看着别人吃得满口流油。
藏狐放下小罐,爪子一挠泥巴,抓出一锭沾着土的银子。
好家伙。
难怪槐青要自己驮着小罐,原来在里头藏着钱。
林初九擦掉土,排队买烧饼。
槐青则驮着小罐蹲坐在墙角等着烧饼。
等的间隙,一股热臭味扑面而来。
一个白花花的屁股撅到他眼前,沾着黄色分泌物的屁眼都看的清清楚楚。
槐青瞪大了眼。
小孩回头,“嘬嘬嘬。”
“好丑的狗,刚好可以帮我舔干净粑粑。”
你全家都是丑狗!
把他当成狗就算了,居然还恶心他,恶心他就算了,居然敢骂他丑!
槐青抬爪就对着左屁股瓣一挠,小孩捂着屁股痛哭喊娘,娘手握扫帚发出尖锐暴鸣。
林初九刚买好烧饼回头便看到这一幕。
“啊啊啊啊啊!我儿子被那只丑狗挠了!”
这个集市是村落组成的,大家都是互相认识的人,这么一呐喊,众人放下手中活计纷纷围了过来。
完了。
林初九叼着烧饼,抱起藏狐和小罐撒腿狂奔。
正值饭点,吴家村出现了罕见了的全村奔跑。
魏徊来到空空荡荡的吴家村时差点怀疑妖物闯入了村落。
等了一会不见人出现,魏徊便在包子铺拿了个包子,放下三个铜板在桌上。
正欲走时,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从桌底下冒出来。
小孩溜着屁股,那睿智的眼神扫过桌上的钱和包子时,他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大喊。
“娘!快来啊!有人偷钱偷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