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有则彼有，此无则彼无？”槐青重复了一遍。
因缘果报。
报善报恶由因决定。
槐青坐在林初九常记账的位置，撑着脸抬眸看向林初九。
他总觉得，林管家似乎在隐晦提醒他什么。
不过终归没有恶意。
“林管家，你觉得画本子里的精怪妖物是否存于这世间？”槐青问道。
“或有或无。”
给出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后，林初九放下手中的账本，与槐青那双透亮的狐狸眼对上。
“槐公子，昨夜外出身体可有不适？”
“不适？”槐青想了想，诚实回答，“踏出府门时绊了一下差点摔倒，算吗？”
“未受伤便好。”
萧继寻所述进府的妖出不了的原因是久待。
现在黑气已经开始限制槐青出府了，再有三日，槐青必会步入二夫郎孟凌后尘，彻底出不了府。
思索一番，林初九余光中瞥见布满黑雾的天空，有了主意。
“槐公子，今天天气如何？”
槐青探着脖子往外看了一眼，万里无云，天朗气清，府邸还镀着一层金光。
便是这层透天的功德金光才会引得刚成形的精怪前赴后继而来。
沾了功德金光，修炼事半功倍。
不过，赵大同这色痞性子着实不像有大功德之人。
实在匪夷所思。
“天气很好。”槐青又补了一句，“金灿灿的。”
金灿灿。
槐青心思浅且不懂得掩饰，林初九轻而易举就猜出来槐青口中金灿灿的是什么了。
黑雾在精怪眼中很可能是镀金的功德光。
对刚化形的精怪堪比极致吸引力，这也解释通了为何精怪会一个接一个入府而来。
不过，他若直接提醒定会引起槐青猜忌，认为他别有用心，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让槐青见一见二夫郎。
同类之间语言代沟会少些。
“槐公子，听闻入府前你是书生，恰巧二夫郎也好诗书，不如见一见共同畅聊一番如何？”
槐青愣了一秒。
书生完全是看话本子瞎弄的身份。
这要真聊不得露馅。
在林初九注视下，槐青头点得比脑子转得还快。
反应过来后，他已经跟着林初九来到二夫郎院里。
槐青试图挣扎一下，“二夫郎久病，我贸然打扰不妥，要不还是算了吧？”
林初九扬起一抹微笑，“槐公子，二夫郎念叨你很久了。”
不待槐青回话，林初九先敲响了房屋门，而后三步并两撤到院外。
林初九比了个口型，无声道，“槐公子，谈得愉快。”
“……”
门都敲响了，槐青能有什么办法。
“三夫郎，进来吧。”
屋内的声音很虚弱，孟凌早已注意到了刚才两人说话的动静。
槐青磨磨蹭蹭的，最后硬着头皮伸手推门。
接着，一股熟悉的气息令他脚步顿住，眼里欣喜若狂。
同类的气息！
而林初九则又鬼鬼祟祟爬上了屋顶。
大白天的，偷窥总归得小心点。
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断了林初九视线。
屋内都被槐青用妖力挡住了，偷窥偷听硬闯啥的想都别想。
槐青这点聪明全用在遇到同类身上了。
林初九老老实实候在了院墙外。
这边，槐青从嗅到同类气息的时候就放飞了自我。
一只灰褐色的狐狸飞奔向床幔的位置。
狐狸体型偏小，外貌独特，喉咙里发出一阵嘤嘤叫声。
在槐青认知当中，所有同类都是友善的，在人类世界遇到一个同类让他兴奋到直接变回了原形。
“老乡！老乡！我居然遇到了老乡！”
一根枝条缠住了乱窜的狐狸，待小狐狸兴奋劲过了，枝条才松开。
伴着几声咳嗽，孟凌说话了。
“槐青，赶紧离开这。”
听到此话，槐青摇成螺旋桨的尾巴停了下来，“为什么要离开这？”
“闭眼，屏息，凝神，用妖力重新感受一切，你就知道为什么要离开了。”
槐青不懂，但槐青还是照做了。
眼前尸山血海，耳边万人惨嚎，腐朽灰败气息自脚下这片土壤蔓出。
画面过于惨烈，槐青瞬间睁开了眼。
这是他从未见过惨象。
“怎么会？”他语气里掩不住的震惊。
相比起槐青的波动，孟凌就平静了许多。
“你所看到的功德便是那万千怨气所化。”
“这府邸之下，藏着一只杀戮无数的妖，用障眼法引妖进来不过是为了蚕食同类破除封印。”
床幔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孟凌的声音更虚弱了。
“你的脚已经被黑气缠上了，不出三日，你再也出不了府，最终只能落得我这般下场。”
久久的沉默。
槐青失魂落魄。
“可是……为什么。”
“明明大家都是同类……”
“咳咳，别天真了，趁现在赶紧离开。”孟凌声音断断续续的。
“那大夫郎呢？”槐青抬起头，“大夫郎也是妖吗？”
“他是人，不过现在也自身难保了。”
槐青尾巴耷拉下来，好半晌都没说话。
孟凌劝道，“好好考虑一下吧。”
槐青变回人形，垂着脑袋往外走。
“槐青，刚才陪你来的人是林管家吗？”孟凌多问了一句。
“嗯，他说你也喜诗词歌赋，让我来陪你聊天解乏。”
孟凌垂下眼眸，手指无意识动了动。
太凑巧了。
之前他入府时林管家也提醒过放他走。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同样提醒槐青来他这里。
聊诗词歌赋是个幌子。
林管家想见他才是真。
“槐青，让林管家进来。”
“好。”
槐青出去时，就见站在院墙外等待的人。
他兴致缺缺，说话有气无力的，“林管家，二夫郎想见你。”
等到预料中的答案，林初九抬脚走进院落，刚抬手想要敲门，下一秒门便无风自开。
床幔半敞。
屋内飘散着一股快要消弭的香樟叶气味。
披着玄青外衫的男子坐于床沿，全身仿若一层皮包着骨头，眼窝深深凹进去，眉眼依稀能看出往日的英气。
孟凌一手掩帕，咳嗽几声，脸色肉眼可见苍白起来。
“林管家，我时间不多了，你想知道什么便问吧。”
见他嘴唇干裂，渗出丝丝血迹，林初九倒了盏茶水给他润喉。
“多谢。”
孟凌接过茶水，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