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弟,出来一下。”
外面传来村长的声音,江念弟闻声出去。
张清雪透过窗户看见,村长带了许多东西来,院里还有几个陌生的汉子,应该是村长带来帮忙的。
村长带来的东西,有粮食,蔬菜,还有一小碗猪油,一点盐巴,怕是担心张家人会饿肚子,这才送来的。
别看这一点东西,在农村这可是非常贵重的,就不说别的,就是盐,平常家庭做饭每次都用筷子沾一点,根本尝不到味。
张家原来也是这样,只不过这两年条件好一些,每次的饭菜才能尝到味道。
毕竟江家是真的穷,她‘看’了一圈,厨房米缸已经空空如也,找不出半粒米,米缸旁有几个干瘪的土豆,灶台上根本没有油罐子和盐罐子这类东西,这干净的程度,老鼠进来都得哭着离开。
菜地的菜,也长得干干瘦瘦。
一点油水都没有,难怪十岁的江念弟比她还矮一些。
一时间,张清雪有些庆幸,当初她哭的稀里哗啦,江二牛夫妇嫌烦扔了她,不然她留在江家,现在怕是跟江念弟差不了多少。
两间茅草屋里,抬头都能看见天空,只要一下雨,肯定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一间放一张床,说是床,其实就是用几根木头搭成的,上面放着一块板子。
床上铺了一层干草,干草上面有一床看不清颜色的被子。
被子已经包浆,看不出颜色,这要到了冬天,还不冻死个人。
墙角是缺胳膊少腿的柜子,柜子里只有两件看不出颜色的衣服。
扫了一圈,张清雪在江二牛夫妇住的床下,‘看’到了埋在土下,用绳子串起来的铜板。
有两串,应该是两百文钱。
看样子是李菊花偷偷藏下的私房钱。
有了这两串铜板,最起码江念弟这几个月不会饿肚子。
江念弟捧着几个黑乎乎的土豆进来,“清雪,给你吃。”
“我早上吃过饭了,我拿一个就够了。”张清雪接过来一个,掰开,放在嘴里轻轻嚼着。
土豆可能是放的时间长了,有点麻,有些涩,她的嘴巴被养叼了,感觉口中的土豆难以下咽。
可江念弟吃的很香,几乎是狼吞虎咽,几口就把拿来的土豆吃完了,连皮一起吞下。
张清雪不敢细嚼,直接把它吞下,她怕再嚼两口,她就要吐出来。
从包袱里掏出一块凉了的鸡蛋饼子,这是三婶早上塞给她的,让她拿着路上吃,“四姐姐,这个给你吃。”
江念弟咽了咽口水,艰难的移开视线,拒绝道,“我吃饱了,妹妹你留着饿了在吃。”
哪怕是凉的鸡蛋白面饼子,对她的诱惑也是极深的。
鸡蛋的味道,混合着白面,好香好香。
鸡蛋她从小到大只吃到过一次,那还是村里的娃儿掉在地上的渣渣,她偷偷捡起来的。
白面更是没尝过,他们家只有她爹吃过几次白面,那时候就连洗锅水都被她娘唰了几遍喝了,她不知道白面是什么味道。
这么珍贵的东西,她不能要,不能要。
张清雪清楚江念弟的性格,将鸡蛋饼子一分为二,多的那一半强行塞进江念弟的手里,“我们一人一半,快吃。”
可能是妹妹强硬的态度,也可能是心底的渴望,江念弟这次没有拒绝,将饼子放在嘴里慢慢嚼着。
香的她想落泪,久久舍不得咽下。
张清雪也没催促,默默的陪着。
江念弟半张饼子吃了许久,许久。
吃完饼子,江念弟打算把屋子收拾一下,家里的猪和鸡郭婶子帮忙喂了,她第一次在妹妹家人身上感受到了,被关心的温暖。
张清雪也来帮忙,无意识的聊天,“四姐姐,如今家里只剩下你一人,你打算怎么办?”
江念弟身子微怔,低声开口,“村长家的婶子说,再等两年看能不能帮我寻个上门女婿,她说爹娘虽然不是东西,但我是江家剩下唯一的女儿,不能让江家香火断了。”
江家是上几代搬到石头村的,不知什么原因,几代人都只生下一个独子,剩下的都是女儿。
所以上百年过去了,在石头村他们依旧是一家,没有别的族亲。
至于江家的姑娘们,都嫁出了村子,父母双亲去世后,时间长了便不再来往。
张清雪抿了抿唇,“你是怎么想的?”
虽然知道村长婶子是为江念弟打算,可她就是不太能接受这个说法。
一清二白的江家,有什么香火继承的?
要是江二牛夫妇对孩子不错,招个上门女婿,生几个孩子继承江家香火也可以。
但凭江二牛做的那些事,他就不配。
再说这年代有点本事的男人,都不愿意当上门女婿。
要是为了所谓的香火,招个窝囊废,那还不如风风光光嫁出去。
江念弟摇摇头,“我,我不知道。”
张清雪知道江念弟有主见,但再有主见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有些事没经历过,根本无法想到。
“四姐姐,以后你得强硬起来,最起码强到能保护自己,不让人随意欺负。至于招婿之事不着急,你现在还小,有时间好好想想,以后的生活想要怎么办?你现在有选择的机会,可以认真考虑考虑。”
江二牛夫妇才死,再加上江念弟还小,在石头村暂时是安全。
但再过两年呢?
只要江念弟身子一旦发育,怕是就不得安生。
毕竟江家只有她一人,没有依靠,又住的偏僻,还有几亩薄田,是人们眼中的软柿子。
江念弟迷茫了。
她还有别的路,可以选吗?
曾经她以为她会像三个姐姐一样,等过上两年被当成牲口一样卖了,然后就那样过完一生。
如今爹娘突然去了,村长家的婶子告诉她以后可以招婿。
而妹妹告诉她,招婿不着急,她还有别的路可选。
可她有什么路能选呢?
不知不觉,江念弟问出她心底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