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梅雨季节,天空连日阴沉,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总是没个停头。
接到那通陌生电话后,我便收拾行李坐动车来到了约定好见面的城市,可等到了临近点,赴约的却只有我一个人,那时真的无助感占据了整个身体,周围熙攘吵闹,我杵在原地与一切格格不入,只感觉到一股凉意从头顶把我浇了个透。
我的心思徘徊于自己是不是被耍了,而不愿意去想给我打电话的人,以及同样来赴约的人是否又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我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到点响起的广场舞音乐震天响,才又把我思绪拉回现实,我踌躇着,打算找家中介租间房,准备每天同样时间都在这里等。
此时距离离开上一个世界已经一个半月了,我租的房子阳台窗户口向外望去,正好可以瞧见与电话里的人当初约定好见面的广场。
今日天空一如既往的阴沉沉,我站在阳台一侧水泥搭成的洗碗台边,盯着窗台上方那层久经年月的发黄油纸正恍惚,口袋里的手机闹铃声响起,“到点了。”我回屋换上鞋子,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楼道拐角处堆的全是用塑料绳绑成一沓一沓的纸板,显得拥挤不堪,这是个很老的小区,楼下是一排临街而建的商铺,每次买菜回家,首先要经过的是退休中医开的小诊所,经过诊所后右拐,整面墙上都是暴露的电箱和生了锈的水管,每每从广场上失望而回时,我都会站定在这抬头望天,只能看见盘综错杂的电线,偶尔会有不知道什么名的鸟站在上面戚戚我我。
可今天......好像有些许不同,先是这些商铺都大门紧闭,其次是每天很多人茶余酒后会来溜达散步的广场,今日都少有人出现,甚至是......我抬头四处张望,甚至是只有我一个人。
风打着旋扬起路边的尘土,迷了我的眼睛,我心里暗自觉得不对劲,也就是抬手揉了揉眼角的功夫,再睁开眼,面前的一切都变了。
“来了。”我竟然舒了一口气。
没有时间发呆,毕竟不是第一次了,我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这应该是处偏僻的农村,脚下是坑坑洼洼的黄土地,我站的位置应该是村子口,前方有刻了字的石碑,往前走去,临近了些,【桥棺镇】三个字便映入眼底。
“张先生,你好。”果然,这里的流程还和之前一样,是有系统任务派发员的。
“你好。”我想到了陆凌,但这声音不是他的,这个声音听起来既机械又死板。
“我是你的任务派发员Nx309。”
此时眼前适时出现一块屏幕。
【主线:完成每天的任务,时间:五天】
下方还有一句提示注解,【要小心,不要被抓到哦,一旦被发现,惩罚可不止弹脑门】
“不要被抓到?”我疑惑着,这次还和上一次不一样,上次只是单纯地做任务活下去,而这一次似乎是游戏新机制,在完成任务后还不能被发现。
【第一天提示:爸爸,你给我做的小木马呢?】
读完这句话,我还是一头雾水。
“张先生,今夜休息,明天游戏开始。”
这位派发员没有给我更多的解释,直接切断了对话。
我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村子里走去。
“喂!前面的!”没过几分钟身后传来一声唤,我回头便看见位穿着一身休闲装的女生向我这边跑来。
“你好。”她不太正常,很热情的和我打着招呼,我寻思应该是Npc,否则没见过进入游戏还如此神采飞扬的人。
“你好。”我向她点了点头。
“看你这样子,不是第一次了吧?”她和我脚步未停,继续向前走着。
“啊?”我装傻充愣。
“别装了,我是第四次了,你第几次?”她挑着眉看着我。
我一惊,她第四次了,好家伙。
“第二次......”我应着。
“你的任务派发员和你说了什么?”她右手食指绕着自己的发尾,看似不经意间的问了我这句。
“完成任务......以及不要被发现。”
我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她突然失落地语气急切起来。
“还有第一天提示......”我和她对视,不知道这个提示该不该告诉她。
“是木马是吧?我们都一样。”
她自顾自的说着。
”真是奇了怪了,以前的任务派发员还蛮好说话的,现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成了机器人,冷冰冰的,问什么都不答,他们的系统内部肯定也发生了什么事。”
她说到这,我内心犯怵,不会是因为陆凌吧,他不就是身为任务派发员不好好工作跑进了游戏最后还救了我......
“你叫什么?”
“张羡琢。”
“我叫郑昭昭。”
之后我们俩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这镇子越往里走越荒凉,根本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郑昭昭大概是因为害怕,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双手已经揽上了我的臂膀。
这里的房子多是砖头堆砌起的土屋,老房子摇摇欲坠,路两边杂草丛生,连个路灯都没有,天色渐晚,我和郑昭昭皆加快脚步,渴望着能来个人或者Npc。
“不太对劲,走这么久了,一个人都没有,别告诉我这把就我俩。”郑昭昭抬手指着前面的房子,“你去看看。”我完全没觉得她指使我有什么不对,倒是听话的走了过去。
这间屋子的大门上缠着锁,锁头就耷拉在外面,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被开启过,正当我想拉开点缝隙向里试探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
“两位,是少爷的客人吧?”
郑昭昭吓得闷叫一声,我回过头,看到来人的模样时,也倒吸了半口气。
这个人年纪估摸在七八十,他瞎了一只眼,瞎掉的眼珠子被替换成了义眼,眼白假的发慎,黑眼珠子又像蒙了层灰尘,他往左往右看打量着我们俩,那只义眼就纹丝不动的看着前方的我,太渗人了。
“走吧客人,少爷在等着呢。”他未等我们跟上,已经背过身往黑暗深处走去,他的手里提着盏油灯,灯光昏黄昏黄的,只能照亮脚底一小圈的路。
“客人是不是奇怪,这个镇子人为什么这么少?”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已经枯萎的老木,枝丫易脆,轻颤颤地搔着你的头皮,发麻。
“人都去哪里了?”郑昭昭问。
“以前这里发生了一场瘟病,人都搬走了。”
“瘟病?那你家怎么没有搬走?”郑昭昭又问。
而这位像是管家的人没有回答,只嘴里默念着快到了,快到了。
除了他手里的那盏油灯,以及前方不远处应该就是少爷家的住处有点光亮,其他地方真的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到了,客人,请进。”老管家侧着身子给我们推开了门,门里和外面的萧瑟贫困着实是两种景象。进去后先是一个很大的院子,还得往里走个几步才能到正厅,正厅的房檐上悬着两盏灯笼,大红色在黑夜中随着风跳跃,竟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正厅中央站着两个男人一个女人,皆沉默不语,看到我和郑昭昭出现后也没有什么面部变化。
“客人们都到齐了,舟车劳顿都累了吧,我带你们去歇息吧。”老管家还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他佝偻着腰走在前面,我们一行五人只能跟在身后。
郑昭昭随即就松开了我的胳膊,跑去和其他三人搭话了。
从他们的反应来看,这三个人大概都不是第一次,男人中的那位个子不高但是身材很壮的叫郭正,另一位高高瘦瘦从始至终都双手插兜的男人未搭腔,短发女人叫许月,是第二次进入游戏,很快郑昭昭就和她熟络了起来,两个人正准备开始交换信息,老管家的脚步停了下来。
“客人们,这依次是甲乙丙丁戊,五间房,你们自己选择入住吧。明天我会来叫各位。”这五间房房门口都吊着一盏红灯笼,门上有着中式雕花,主人还挺有品味。
老管家倒退了两步后转过身去,脚步声在寂静的黑夜中祟祟的,渐行渐远。
郭正选了甲间房,许月选了乙间,郑昭昭来回踱步最后打开了戊间的门,那位瘦高的男人瞥了我一眼,走进了丙间。
我推开丁间房,摸着黑打开了桌上的油灯,房间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很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靠墙的是古代那种拔步床,床的四边是长出床前沿二三尺的木质架子,方方正正的,像是开了口的棺材。
“张张,在吗?”门外传来郑昭昭的声音,我打开门,看到郭正、许月、郑昭昭还有那位没报家门的男人都站在我门口,手里都拿着自己房间内的油灯。
“以我进入游戏四次的经验,我们应该团结。”此时我们五个都在丁间房里,“团结?不是一场游戏只能活一个吗?”郭正说,他一脸不信任我们的表情,站在离门最近的地方,一副准备夺门就走的架势。
“不,我上一把就逃出去了三个。”郑昭昭严肃地摇头,“起初我也以为一次只能逃出一位,可上次我和同伴合作,确确实实是三个人都逃了出去。”
“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们的?骗取我们的信任,最后让我们当冤死鬼,这戏码我可见多了。”郭正还是不太信,但表情也有了些些疑惑。
“不信拉倒,那你出去吧。”郑昭昭不再看他。
“我们这次的处境艰难,每天都得完成当天的任务,我先说我的,我第一天的提示是爸爸,你给我做的小木马呢,你们呢?”郑昭昭询问着。
“我也是。”一旁一直没吱声的许月开口应着。
我也点了点头,郭正和站在我身后的男人没有说话,大家应该都是同样的。
“那么,我为了表示我的信任,我愿意把我的道具信息和你们公开。”
“道具?”我们三个同时问出了口,“什么道具?”
“别装了,你们当中肯定有人在之前的世界里有过道具,是触发了游戏的副本,或是彩蛋,任务派发员发放的道具。”
我想起了陆凌的抱抱。
在最后一刻给我加了bUFF的抱抱。
“我的道具是【揭露一个秘密】,因为我们每一天的提示都一样,那么这个道具说不定会在某一天救我们所有人一命。”
郑昭昭说到这,大家都流露出一丝欣喜之情,仿佛是学渣窥探到了部分试卷答案般。
“明天大家都起早些,看看能在这里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吧。”许月拿回了自己房间的油灯,郑昭昭随即也点头,“是的,大家多分享。”郭正打开门,先一步走了出去。
那位比我高了一个头的男人因为站在我身后,是最后一位出去的,我正准备关门,突然像想到了什么,我抬眼问他,“你叫什么名?”他似是一直在等我这句话,在寂静无声的黑夜中,在昏黄模糊的灯亮中,我看到他低下头向我这边半倾了倾,话中带着笑意,“陆岭南,我叫陆岭南。”
其他四人走后,我直到外面一切都安静下来,才又轻悄悄地起身拿着油灯打开了房门,我没有办法就这么心大的去睡觉。上一次从游戏里逃脱完全是运气好,全程靠着抱大佬大腿以及被大佬护着才能得以逃脱,这种好运气不能奢求它有第二次,并且,以后进入游戏会越来越频繁,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
走廊只有房门口上吊着的红灯笼闪着微弱的光,我半欠着身子往甲乙丙三间房那边探了探,只有许月的乙间房还亮着灯,郭正和陆岭南的房间一片漆黑,丁点声音都没有,再回头看了眼郑昭昭的房间也是如此。大概是都和我一样,想先自己在这个宅子里探探路。
我绕过戊字房,没走两步发现又站在了另一条长廊上,但这条长廊没有悬挂任何照明物,我只靠着手里的油灯在勉强的左右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