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青云山上风平浪静。
而开封里,大宋朝堂上却是炸开了锅。
先是新上任的礼部侍郎的女儿,在开封府下辖的青云山附近,被青云山上的山贼掳走。
接着是临乡县借调的两千精兵,被青云山上的山贼一网打尽。
两道重磅消息,随着新任宰相在朝堂之上亲自上奏大宋天子,当今的官家赵佶之后,瞬间在朝堂之上引起轩然大波。
若是这种事情发生在其他州府也就罢了,可这是在开封府下辖,天子脚下,首善之区!竟也会发生如此恶劣的事件,还是同一伙山贼所为。
尤其是这伙山贼竟能打败数千官兵的实力,如此势力盘踞在天子脚下,这更让朝中大臣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不过区区山贼罢了,于大宋而言并无其他,但难办就难办在此事出现的时机上。
正值范仲淹刚刚上任,正在磨刀霍霍地准备新政,而他也的确准备借由此机开启新政。
而以枢密使童贯为首的一系老旧势力,自是不愿自己的利益受损。
朝堂之上议论纷纷,有说直接派兵剿灭以除后患的,有说青云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没有数万精兵是攻打不下来的,与其劳民伤财,不如下旨招安的。
两方人马分别以当今宰相范仲淹为首的主战派,和以枢密使童贯为首的主和派,两方人马在朝堂之上吵闹的不可开交。
就连大宋天子赵佶,也被这件事弄得每日烦躁不已,无心最爱的金石字画了。
当然,他的烦躁不是因为青云山,区区青云山的一股山贼罢了,纵然可以俘虏两千官兵又怎样?不过是借着地利罢了。
自大宋皇城内有八十万禁军,一人一口唾沫就能给青云山淹了,所以青云山在赵佶眼中自然是挥手可灭的。
那问题出就出在这里,灭了青云山之后怎么办呢?范仲淹定是要借机推行新政的。
以前青云山能够存在,那是地方官府势力之间的各种勾当而来的产物。
身为大宋天子,赵佶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只不过大宋的官场他心知肚明,那是麻绳提豆腐,别提了!
不过只要各州县能及时将各种玩物贡品上贡,赵佶也是懒得搭理他们,所谓不聋不瞎不配当家嘛。
可如今自己决定启用范仲淹准备新政之初,朝堂之上党派之间,为了各自利益相互争斗就没消停过。
而他身为大宋官家,自然是要平衡各方势力的,面对每日朝臣争斗不休,他内心先对新政打了退堂鼓。
若不知君无戏言,恐怕范仲淹早就再次告老还乡了。
这也导致了范仲淹本来拟定好上奏的请求即日出兵遭贼的计划,在朝中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如今。
大宋皇宫内。
御书房内,两排高大的金丝楠木制成的架子上,摆满了各地上贡的玩物珍藏。
御案上摆放着一只香炉,青烟袅袅,御案上平铺着一张洁白的宣纸,两名小太监在御案两旁的侍立。
一身绿袍常服,身高七尺面容消瘦,一身文气的大宋天子赵佶,站在御书房御案前拿着一只毛笔,正准备在宣纸上书画。
就在这时,有太监前来禀报。
“启禀官家,范公带着礼部侍郎求见,这会儿在殿外候着呢。”一个面容白净无须,头发花白的老太监弯着腰站在御书房门口禀奏。
赵佶闻言一张本是轻松惬意神色的脸顿时拉了下来,手中的毛笔举起就要扔在桌上。
却又怜惜地看了御案上的上等宣纸一眼,终是慢慢将笔搁下,手指在洁白的宣纸上划过。
“唉!请进来吧。”赵佶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对着门口的老太监摇了摇手。
老太监闻言躬身领命而去。
“唉!”赵佶直接坐在身后的红木官椅上,悠悠轻叹一声。
这几日里,宰相范仲淹带着那女儿被山贼掳走的礼部侍郎,也就是李清儿的父亲,几乎是天天跑来见驾。
一开口就是说出兵剿匪之事,奈何朝中局势错综复杂,就是他身为天子,也是左右为难。
不过谁让人家女儿被抢了呢?还是在他这位天子眼皮子底下,只得次次好言相抚。
但这位李大人还是范仲淹推荐的,一开口就是新政新政,闹得赵佶都有些不想见他了。
这不,自己正顺了下心来了点儿兴致准备泼墨挥毫呢,人就来了,简直比宫里的漏刻还要准时。
就在赵佶想着这次怎么再好言安抚一番这位礼部侍郎,怎么让他回去时,范仲淹带着李父进入御书房内。
二人同时对着赵佶行礼,“见过官家!”
赵佶无奈地看着面容苍老却一双眼睛神采奕奕的范仲淹,还有正一脸严肃但眉宇间文气斐然的礼部侍郎,摆了摆手,“罢了,来人,赐座!”
随着两人落座,赵佶斜眼看了范仲淹一眼,明知故问道:“不知爱卿此次前来,可有要事?”
范仲淹闻言起身行礼,正色道:“启奏官家,经臣多日派人打探,这青云山目前有五六千人马啸聚,其新任贼首名为张道,下有上千贼兵,仅从其一战便能俘虏我两千精兵来看,这伙山贼已然形成势力,且在我开封城外,不消一日便可抵京,再不发兵剿灭,怕是必成大患。”
赵佶看着面容严肃的范仲淹,无奈撇了撇嘴,道:“爱卿啊,您身为当朝宰相,在当前这个节骨眼儿上,发兵意味着什么,你不是不清楚!当前朝局不稳,你叫朕如何出兵?”
“官家,微臣有奏!”礼部侍郎,也就是李清儿的父亲,起身行礼禀奏。
“准奏!”赵佶看着范仲淹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看向礼部侍郎。
李父微微躬身神色凝重奏道:“启奏官家,臣管教女儿无方,竟被贼人掳了去。如今小女身在贼人手中,恐,恐已遭贼人凌辱。如此,如此实叫臣实在无颜惶惶与士大夫之列。”
说到动情处,礼部侍郎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赵佶也是一脸同情地看着他。
只听他继续道:“还请官家将我罢官夺职,让我去那青云山陪我那苦命的女儿吧!”
赵佶闻言脸色微变,这还得了?这是说朕无能昏庸不分是非吗?
但碍于人家女儿丢了,赵佶微一思索还是和声劝道:“李爱卿言重了,你的爱女因为开封府尹的治理不善,落入贼人手中,我已将令其告老还乡了。”
“且爱卿并无过错,朕若是因为爱卿的女儿被贼人所劫就将你罢官,传出去朕岂不成了昏君?”
范仲淹适时插言附和道:“官家,可如今之下,李大人爱女身在敌营,他恐也无心任事,不如放他回去吧!”
知道这是范仲淹在逼他表态,赵佶白了他一眼,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抬手压了压示意两人坐下。
而后,赵佶才悠悠叹了口气,看着范仲淹道:“爱卿当知我意,朕不是不愿出兵,那出兵之后朝中怎么办?”
“老臣明白!”范仲淹抱拳朗声道。
“哦?”赵佶顿时来了兴趣,绕所有思问道:“那范公以为计将安出?”
范仲淹正气凛然地吐出八个字:“不破不立,挖骨疗伤!”
赵佶微微沉默,旋即问道:“何解?”
随即范仲淹便将自己的计划全盘上奏。
简而言之,便是以开封府县为试点。
借由此次出兵剿匪,派遣军中部将,无论成败,自青云山背后势力或军队中开始清查。
逐步涉猎其他部门,以点带面,从下往上清查庸官堕吏,稳住朝局。
待时机成熟,底层有了一定进展,换成一批精明能干的吏臣之后,直接变法,从下往上施行!
赵佶沉思再三,再听得范仲淹所献新政施行步骤后,有些不愿,还是退了一步。
“既然如此,那便先发兵吧!争取半个月内先把李爱卿的爱女救出来,再议其他。”
李父闻言差点儿晕倒,半个月?那我岂不都当上外公了?
正欲禀奏,被范仲淹眼神所阻。
得到官家表态的范仲淹,脸上并未见喜色。因为官家又在打太极了,只说让剿灭山贼救出李侍郎的女儿,绝口不提新政之事。
不过他也知道官家这是退了一步,出兵剿匪不过一两日大军路程,这半个月的空档便是调集军队,以及官家想办法平衡各方势力的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