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江河畔。
陈最一行人刚打完一场仗,成功地将鞑靼的铁骑阻断在领江北方。
赤鹰军回营,所有人都是一身血迹,疲倦和漠然充斥着他们的眉眼。
陈最下马,将缰绳给一小兵,吩咐:“所有人下马休整,其他人警戒。”
赤鹰军上下令行禁止,最近一段时间他们为了阻止鞑靼南下,他们几乎都杀红了眼。
他们赤鹰军在北疆保家卫国多年,就是为了身后的百姓家人,免于遭受鞑靼侵害。
但如今鞑靼人越过他们的防线,直接在大大燕国土上肆无忌惮地屠杀他们的百姓,所有人胸腔里都积攒了一股怒气和杀意。
只要鞑靼一天不从他们的国土上滚出去,他们一天不会放弃。
一个侍卫官端来一盆清水,陈最低头捧起清水抹了一把脸。
勉强将脸上的血迹冲洗干净了,他往主帐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被绑缚的人,跪在主帐门帘前。
陈最看着熟悉的人影,眯了眯眼。
一个武官走过来,低声道:“将军,英,陛下身边的侍卫宋清来了,说要见将军。”
陈最大步走过去,一把提起宋清的后领,将人拖进了营帐内。
随后他拔出腰间的刀,抵在宋清的左手臂上,声音沉冷森寒:“好大的胆子,你主子还敢派你来见我,不怕我废了你另一条手臂吗?”
宋清的脸被按在地上,泛着冷光的刀刃闪进他眼底,他立马记起被陈最废了右手臂时的痛意了。
他哑声道:“宋清就这一条命,将军若是想拿去便拿去。但陛下有话让我带给将军。”
陈最冷笑一声,收了刀,坐到椅子上,一只脚踩在椅边,目光冰冷地看着宋清。
“你家主子连你的命都不在乎了,要你来见我,是要传什么话?”
宋清正准备开口,陈最抬手往下一压:“你我早没有情分,但凡你说一句话我不爱听的话,你的脑袋今日就留在这里了。”
宋清跪在地上,被陈最的眼神压的喘不过气来。
但他来之前就做好了豁出这条命了,只要能为主子完成这件事,他死而无悔。
宋清道:“陛下说,请将军务必阻止鞑靼人南下,大燕百姓不能葬送在鞑靼人手中。”
陈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呵”了一声,漆眸冷戾:“鞑靼人不是他放进来的吗?”
宋清倏地抬起眼,语气坚定:“陛下绝不会放鞑靼人入关!陛下同将军一样,痛恨鞑靼人,又怎么可能放鞑靼人进入中原,屠杀我们的百姓呢?”
“还有你家陛下不会做的吗?”陈最的声音平淡冰冷,“我以为从他想杀我的那一刻,他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英王殿下了。”
宋清激动:“陛下他也有苦衷,将军自小要什么都有,可我们陛下呢?他什么都没有,他只不过想要一件属于他的东西。”
陈最觉得可笑,便笑了出来。“皇位就是他要的东西?”
这东西他本来就要给他的,比起他们之间的情义,这位置一文不值。
宋清的眼眶红了:“陛下只不过想要一件他能做主的东西,皇位是他拼了命能够到的。对将军来说一文不值,但对陛下来说,是他仅有的东西了。”
“别拿你们那一套来说服我,他既然割断了和我,和赤鹰军所有的情义,说明这些情义总是比不上他胸中的野心。”
宋清还想说什么,陈最已经不耐烦听他了。
“如果你家陛下让你来只是说这些废话,那你可以滚了。”
宋清道:“陛下还说,如果将军想要那个位置,他在京城等着您来取。”
陈最冷声说:“回去告诉他,让他好好等着,我要拿的不止是那个皇位,还有他的脑袋。”
宋清咬住牙,没吭声。
“滚吧。”
宋清被人提了出去,赤鹰军中有很多都是宋清的熟悉,如今见到他都愤怒地瞪着他。
楚骁要送宋清出营地, 一路上有不少人跃跃欲试,想要上来揍人。
只有一个胆大的人走了过来,一拳砸在宋清的脸上。
“忘恩负义的东西,要我说将军都不应该让你活着回去。”
宋清沉默着,这些人的愤怒不止是对他,还有对陛下。
当初英王在赤鹰军中,同他们一同吃住,一起上阵杀敌,可差点要他们命的也是英王。
说着那人又揍了宋清一拳,楚骁没拦着,只要不将人打死他一概不管。
等宋清鼻青脸肿地回到京城,燕平帝看着他问:“是陈最打的?”
宋清道:“不是,是其他人打的。”
燕平帝沉默了会儿,宋清龇了龇牙笑着说:“属下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幸运了。”
燕平帝说:“他不会杀你。”
他自己这么笃定,所以才敢让宋清去见陈最。
说起来确实好笑,明明他和陈最都兵戈相见了,却能如此笃信陈最不会杀宋清。
因为陈最在他心里就是这样坦荡的人,爱恨分明。
燕平帝摇了摇头,负手站在窗边,问:“现在战况如何了?”
宋清道:“永王的兵马如今已经到了京城外三十公里了,武昌王已经在京城周边布置好了人手……”
燕平帝打断他:“朕问的是鞑靼人和赤鹰军的战事如何了?”
宋清回过神来:“鞑靼人已经被赤鹰军阻拦在领江北了,只要赤鹰军守在领江边,鞑靼人就过不来。”
燕平帝松了一口气,随即眉眼沉了下来,拳头握紧,重重在窗框上用力一砸。
“陛下!”宋清惊呼。
“武昌王这个老匹夫,别以为朕不知道,曲子关的守将是他以前的部下,若是鞑靼人入关与他没关系,朕就把朕这颗脑袋给他!”
“可若是武昌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宋清想不明白,他们在北疆多年,对鞑靼恨之入骨,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放鞑靼进中原残害他们的百姓。
燕平帝闭了闭眼又睁开,眸光冰冷。
“因为他想拖住陈最,耗干净赤鹰军的力量,为此拿天下百姓当棋子他也无所谓。”
武昌王是觉得他们对上永王已经很吃力了,再有一个陈最在一旁坐山观虎斗,他们就更危险了。
所以他擅自主张将鞑靼人放进关内!
可武昌王不知,哪怕他败了,他死在陈最刀下,他也不希望鞑靼人迈进关内一步。
武昌王的所作所为,越过了他的底线。
燕平帝目光沉冷,他从坐上这个位置,就没一刻自由过。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权力,但与此同时,他失去了更多。
他目光望向窗外,重重宫娥后,是被遮盖住的天际。
他轻声喃喃:“北疆如今的风应该没那么冷了吧?”
他恍惚间感受到了北疆凛冽的风,鼻翼间也萦绕着熟悉的血腥味。
那是宽刀捅进鞑靼人身体里,喷溅出来的鲜血的味道。
真想好好到北疆上,冲进敌军中杀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