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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政在温暖又熟悉的被窝中,成功渡过了到咸阳后的第一个晚上。

这一觉,极为香甜,可惜,一大早,就有人扰人清梦。

“大兄,大兄!”清脆的稚儿声,在门外响起。

“小公子,小声些。”奴仆们颤颤巍巍,急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公子政抵秦当日,便亲手斩杀一人的事迹,传遍全府。

奴仆们生怕引起公子政不悦,小命不保。

男童嘟起嘴道:“我大兄岂会怪罪我?”

赵政不紧不慢地穿好衣物,一走出来,就见一个胖墩墩的小团子,忽闪着大眼睛,等候在院中。

“何人?何事?”赵政面无表情地问。

“兄长,吾名成蛟。”胖团子儒慕地仰望赵政。这就是自己的兄长吗?长得跟阿翁真像。

赵政整理好衣袍,不曾食用朝食,就要命人备车,要去学宫。

胖团子期待地问:“兄长,吾可以与您一同去吗?吾保证,不会给您添乱。”

赵政居高临下地俯视胖团子,两片薄薄的唇吐出绝情的两个字:“不行。”

胖团子圆溜溜的眼睛酝酿出水汽,他的侍从们愤愤地望向赵政,却不敢多言。

赵政没理会这群人,直接坐上车去找荀子。

荀子在得到秦王的支持后,很快就创办了稷下学宫。

有老师,有学生,只不过缺一个场地罢了。

当赵政走进学宫的时候,许多学子尴尬地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反而是李斯和韩非子迎上来:“公子政,可是来寻老师的?”

“老,老师,在,在用膳。我带,带你去。”韩非子侧身,领着赵政去找荀子。

荀子今日的朝膳是鸡肉羹配蜗醢,蜗醢就是蜗肉酱:“可曾用膳?”

赵政坐下来,示意仆从再上一份:“并未。”

“子楚这般小气?连朝食都不舍得给儿子准备?”

赵政:“老师不舍得给学生一碗肉羹?”

荀子叹气,喝了一大口鸡肉羹:“你要的岂止是一碗肉羹?”

赵政将蜗肉酱倒入鸡肉羹中,搅拌了几下:“老师,你们迟早要做选择的。除了我,你们还能选谁?”

荀子气笑了:“大秦王室,除了你,竟还找不出其他王子了?”

“有,我还有个弟弟成蛟,年纪尚小,但小心思不少。今早还想随我一同来,您可想见他?”

荀子放下碗,拿出手帕擦嘴:“不用。你在替你的青梅抱不平?对老师,这般不恭敬。”

肉羹下肚,一股暖流自胃部流遍全身,赵政这才开口道:“她不曾怪您,我也没有怨怼。”

荀子的视线定在院中的枯树上,寒风萧瑟中,赵政的声音传入耳中。

“大王气量小,老师当日若不投诚,不仅自己吃不了好果子,还会更加激怒大王。多鱼她心里明白。”

荀子不经意间用衣袖擦拭眼角的湿润:“大王和子楚让你来寻我,一是考验,一是在你和多鱼之间埋钉子。你俩关系本已破裂,何必雪上加霜?”

赵政展颜笑道:“她的便是我的。”

荀子不屑嗤笑。

“我的,也是她的!”赵政掷地有声道。

荀子没再说话,似乎是默许了。

当赵政散学归府时,成蛟正在子楚面前撒娇卖痴。

“阿翁,成蛟喜爱兄长,想与兄长一同去学宫。”

子楚享受着美人在怀,娇儿在侧。公子政的归来,就好似一把尖利的黑剑,刺破这温馨的温馨的氛围。

子楚眯起眼睛:“这事,你得去问你兄长。”

“大兄!”成蛟乞求地看着赵政。

赵政向子楚问安之后,坚定地拒绝了成蛟:“学宫不是戏耍之地,你若好学,便让人来府中给你启蒙。”

“是荀子吗?荀爽也行,或者李斯?”

“学宫之人,有重任在身,岂可因你之私,耽误公事?切记要谨言慎行。”赵政义正言辞地训诫弟弟。

成蛟委屈地望着阿翁。

子楚却扭头,对兄弟俩的小官司,视而不见。

兄长如父,弟弟做的不对,受到兄长训诫,传出去,只有人人夸赞兄长的份。

成蛟委委屈屈地行礼告辞,寻华阳夫人告状去了。

子楚多年来,膝下只有成蛟一人,因而华阳夫人早将成蛟视为子楚的接班人,对成蛟甚是宠爱。

毕竟,谁也没想到,赵姬居然能带着一个稚儿,在赵国活下来。

赵政和子楚无话可说,多年来的隔阂,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融的。

更何况,赵政早就过了期盼父母宠爱的年纪。

“蔡泽,此人很是圆滑,得范睢和王上看重。你可适当接触,但不可过密。”

子楚说完这句话,便让赵政退下了。

赵政回到卧室,挥退仆从,拿出怀中珍藏的手帕,陷入沉思中。

许行被秦王安排去了河内。

长平之战,让秦国国内空虚,急需补充大量粮草。

因而农家子弟被派往秦国各地,企图在来年春耕时,就能见成效。

这部分势力,秦王是不会让自己插手的。

其他的……

——

“不想做将军,欲改行做工匠了?”自从回咸阳后,白起闲暇之余,就是与许多鱼斗嘴。

许多鱼一下接一下地打磨手中的木块,怼道:“我不想做工匠,可谁叫武安君抠门,连工匠都不舍得借一个。”

寒风中,白起光着膀子,朝着靶子射箭。

嗖!

正中靶心!稻草人靶子直接被力度强大的弓箭射散架了。

守在一旁的白仲急忙将外袍披在白起身上:“阿翁,何不稍作休息?”

白起对自己这个年过三十的孝顺儿子,很满意。

虽然絮叨,但谁叫自己只有这一个儿子呢?

白起享受着儿子的孝心,对许多鱼冷嘲热讽道:“咸阳城宫殿外往西,有铸铁、冶铜和制陶作坊。你不自己去寻,还指望我?”

“你怎知我没去?那是官坊,不接私人订单。想做个铁片,险些被人报官。”许多鱼很走运地被蔺相如收养,享受到的都是特权阶级待遇。

哪能想到,即便不是流民,作为庶民,平民,生活限制都这般大。

而且自己没有秦国的环钱,带来的布币,秦人根本不收。

许多鱼头都大了,那一串串的布币,只在赵魏韩才能花出去,总不能回赵国换成物资再带回秦国?

秦王拿走自己那么多粮食,还不放俘虏,多少得给自己补偿点钱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