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名为替奚挽君整治婢子,实则是试探她是否说谎。
奚挽君自然听得懂言外之意,不慌不乱道:“挽君刚进桑家,只清楚郎君的院子唤春归院,府中的大小廊亭,挽君的确印象不深。
奉茶的婢子无意撞上我,后也道歉,我便没追究。
挽君知二婶婶是为了我着想,不过那只是一个婢子,咱们做主人家的,若是时刻抓着人家错处不放,那难免让人寒心。”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将大房风范摆了出来,又让两方都不失体面。
两相比对,奚挽君这个小辈比孙氏的气度还高上许多。
孙氏活生生被噎了下,正欲继续为难,老夫人的眼神再度瞟了过来,她只好闭嘴。
“那小子既是去给你取衣裳了,说明他还算贴心,疼你。”老夫人笑眯眯的,摆手道:“也不用等他了,直接开始奉茶吧。”
奚挽君心头松了口气,从婢子手里接过第一杯茶,恭恭敬敬递给了老夫人,“祖母,请用茶,孙媳妇在这儿祝您身子康健、长命百岁。”
老夫人心满意足,将早就准备好的同心结交给奚挽君,提点道:“祖母喜欢挽君,希望挽君日后要同渡远同心同力,恩爱白头。”
奚挽君顿了下,微笑点头。
第二、三杯茶递给了卿扶凤夫妇。
“父亲母亲,请用茶,媳妇祝愿父亲官运亨通、在沙场上战无不胜、遇敌杀敌。
祝愿母亲容颜永葆,挽君会尽心尽力扶助母亲,不让母亲过于辛劳府中之事。”
卿扶凤与桑护疆相视一笑,纷纷接过茶水,将准备好的房产地契交给奚挽君。
“这是母亲和父亲为你准备的房产地契,只当作是给你的过门礼,与那臭小子无关,是你的私房钱。”
卿扶凤慈爱地拍了拍奚挽君的手,顺势将婢子端来的锦盒打开,里头躺了一只成色极佳的玉镯子,轻轻套到她手上。
“这是你皇后姨母托我交给你的镯子,也算是她的一点心意,来日咱们再进宫拜见她。”
奚挽君受宠若惊,怀里先是被塞了一厚沓房产地契,根本数不清有多少张,可见桑家家底极为殷实。
其次奚挽君之前在奚家戴的都是奚明珠厌倦了的二手首饰,这还是第一次戴御赐之物,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害怕摔了砸了。
她连忙向卿扶凤再次道谢:“多谢母亲,多谢皇后姨母。”
孙氏瞧着奚挽君得脸,连皇后都给了厚礼,心中不悦,脸色更沉。
轮到给叔叔婶婶奉茶,四房今日没来人,她只用给二房和三房敬茶。
堇夫人两口子倒还是温和的,将准备好的见面礼交给奚挽君,说了几句叮嘱的话便就过去了。
偏偏是轮到孙氏,她记恨奚挽君方才的话,自然没有好脸子给奚挽君瞧。
奚挽君端着茶水,屈膝半蹲了许久,都未听孙氏开口让她起身。
她也面色不改,就这样恭恭敬敬福身端着茶,任由时间一点点流逝。
膝盖上的酸痛逐渐蔓延开,她鼻尖上泛起密密麻麻的汗粒,饶是如此,她也一声不吭,一再隐忍。
孙氏瞧了心中得意,忽视了大房和老夫人面上的不悦,慢条斯理道:“我这个做婶婶的,惯来与小辈和善。
希望你是个懂事识礼的,这样咱们也能和睦相处不是?
你家郎君平日里是个捣蛋的,婶婶若不将你调教好,也不能拿捏你郎君啊。”
奚挽君面上带笑,心中却泛起冷意。
孙氏说惯来与小辈和善,如今却刁难她,言外之意便是说她不懂事识礼。
其次又点明如今是在帮助她、调教她,一副为了她好的模样,让老夫人和大房没话说。
桑明渊闻言皱起了眉,看向自己母亲,准备出声。
“你这么闲,调教她,怎么不试试调教我?”
正堂外,传出一道懒散低醇的声线,打断了孙氏继续发挥。
奚挽君尚未回头,肩上便一沉,披风牢牢盖在她身上。
桑渡远夺过她手里的茶杯,当着孙氏的面一饮而尽,看得桑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你放肆!”孙氏瞪大了眼。
桑渡远将手伸到奚挽君面前,女子愣了下,他便直接握住她的手,将人牵了起来。
“你不是不想喝?正好我口干,替你喝了,不用客气。”他刚进桑家,远远就听见孙氏在刁难奚挽君,脸顿时便垮了下来。
“我是你长辈,你就这样不敬重我?”孙氏拍案起身。
桑渡远冷冷扯住唇,笑得混不吝,“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老就算了,还成了精来祸害老子媳妇。”
奚挽君瞧着牵着她的人,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孙氏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桑渡远,“你个混账东西,敢骂我不要脸?”
“别说当面骂你了,你要是听不清,我刻你碑上都成。”他挑了下眉,嚣张跋扈劲儿吓得奚挽君都懵了。
这是可以说的吗?
“你疯了!”孙氏气得喘不过气,老夫人才慢悠悠插嘴:“好了臭小子,平日里不见你这么护短,你家夫人衣裳都还是湿的,先带她回去更衣吧。”
桑渡远嬉皮笑脸朝老夫人扬了下巴,“那孙儿就先走了,各位慢用茶。”
桑护疆默默比出大拇指,赞赏地点了点头。
卿扶凤对奚挽君柔声道:“快下去休息。”
奚挽君这才被桑渡远牵着出了门,瞧见北曦候在门口,朝她暗暗眨了下眼。
早先是她吩咐北曦候在院子里等桑渡远,待人来了,便让他直接过来。
好在今日没有穿帮。
“桑渡远。”她瞧着对方紧紧握住她的手,忍不住问:“你干嘛那样对二婶说话?”
桑渡远意识到他还牵着人,连忙松手,神情不太自然,“你没瞧见她刁难你。”
她问:“可你这样,便是得罪了二房。”
桑渡远抱着手,神态懒洋洋的,“你在奚家都可以撒泼,总不至于让你嫁给我之后受憋屈。”
她愣了下,在桑渡远的注视下面颊热了些,终归一词未置。
直至走回春归院,下人都没待在院内,桑渡远正想回屋补觉,只听奚挽君从身后道:“等等。”
桑渡远以为她是要道谢,刚一转头,一把锋利的短刃便置在他脖颈上,冷意勃然。
【我勒个去,恩将仇报走进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