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她回到了自己十岁那年,奶奶还没有去世的时候。
那天是除夕,出门打工的爸爸妈妈要回来了。
她很高兴,一大早就起床开始准备年夜饭。
先背上背篓去菜地,把鸡猪要吃的菜全部弄回来。然后剁碎,和上玉米面,将喂食的食槽倒得满满的。
再随便吃点早饭,就开始打扫家里的卫生。尤其是爸爸妈妈和弟弟的房间,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缝隙都要打扫干净。
活很细碎,干起来也很费精神,但云初心里高兴,干起来也活力满满。不过一上午,就将房间全部打扫完毕。
中午的时候,奶奶做了腊肉炖土豆,云初吃了两大碗饭,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再也塞不下一粒米才停下。
别人家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烧香祭祖放鞭炮了,但由于爸爸妈妈还没有到家,云初的家里就显得格外冷清。
但云初不难过。洗好碗,收拾好桌子,她又去地里割了许许多多的青菜。有萝卜、大白菜、花菜,只要是地里长得好的,她都割了回来。
因为妈妈总说,弟弟在长身体,除了多吃肉,还要多吃点新鲜的蔬菜,她都记着呢。
忙完这些回到家里,奶奶已经把年夜饭要用的肉准备好了。祖孙俩高高兴兴的,一边聊天,一边炸酥肉、炸肉圆子,还做了泡脚凤爪呢!
对了,今年的泡椒凤爪是云初自己做的,她跟奶奶学了一遍,就想自己亲手做。好让回家的爸爸妈妈能第一时间吃到!
下午五点半,回村的汽车差不多要到了。云初脱下围裙,手上拿着炸好的酥肉,一蹦一跳的就往村口去。
除夕的夜真冷啊,天还没有黑呢,夹雪的风就吹得人直打哆嗦。
云初蹲在村口等了好久,才等到梦想中的三个人回来。
“爸爸妈妈,弟弟!!”她高兴极了,一下子身上也不冷了,几乎是狂奔着过去想要抱一抱自己的爸爸妈妈。
可是爸爸手上提着东西,妈妈怀里抱着弟弟,没有人能抱她。她感到有些尴尬,但还是喜悦较多,懂事的帮着拎东西,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
“妈妈,我和奶奶做了好多好吃的,你们回家就可以吃了哦。”
“爸爸,今年的泡椒凤爪是我亲手做的,你回去一定要多吃点……”
“弟弟,我是姐姐,你还记得我呢?”
“你们今年什么时候走啊,能不能多待几天?”
她说了好多话,虽然爸爸妈妈不爱搭理她,但那些话他们能听到,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回到家,弟弟就跑到院子里玩儿去了。妈妈从麻袋里一件一件掏出来买的年货,有弟弟的零食,弟弟的玩具,奶奶的新衣服,还有云初的新衣服!
云初迫不及待的就把新衣服换上了,虽然那衣服有点大,袖子和领口都是漏风的,但她会长大嘛,这衣服还能穿好几年呢。
终于到了吃饭的时候,饭桌上,云初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爸爸妈妈的脸色,希望他们能夸一夸今天的饭菜。
可不曾想,等来的却是一句又一句的挑剔。
“这个酥肉有点咸了……”
“这个泡椒凤爪没啥味儿啊,纯属是瞎来……”
“谁洗的腊肉啊,感觉都没有洗干净……”
饭吃到一半,弟弟每一道菜都不满意,索性一甩筷子跳下桌,开始哭闹。
“爸爸妈妈,这些东西不好吃!我不要吃了,我要吃肯德基!我要吃汉堡和鸡腿……”
妈妈见状,赶紧去哄。
“好好好,我们不吃。那轩轩想吃什么,去零食袋子里拿吧。”
“哼!”弟弟不高兴的噘着嘴,哼哼唧唧的往零食袋子走去:“什么东西,难吃死了!!”
妈妈一个劲的附和:“是是是,难吃难吃,轩轩不吃,啊。”
云初和奶奶精心准备了一天的年夜饭,到弟弟嘴里,就成了难吃的东西。
云初的心情破碎了,忍了许久的小情绪也源源不断的冒了出来。
她有点想哭,但抬眼看着奶奶尴尬的笑脸,她又不能哭。
味同嚼蜡的吃完这顿饭,她帮着收碗、洗碗、擦桌子。
然后站在院子里,艳羡的看弟弟放烟花。
虽然在梦里,但云初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事。为了阻止这个意外的发生,她上前哄骗弟弟,说:“弟弟,咱们不玩儿烟花了,咱们玩儿捉迷藏,怎么样?”
“捉迷藏……”弟弟颦着眉想了想:“好啊!那我去躲,你来找我!”
云初点头答应:“好。”
说完,她就走到门口捂住了眼睛,开始倒数:“我数到一百就来找你,你要躲好哦!”
弟弟一边往屋里跑,一边道:“好!”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弟弟为了躲得更严实,跑到电视柜后面去推柜子,却不小心把柜子上的一壶开水推下来,烫到了自己的手。
爸爸妈妈闻声赶来,第一反应就是打云初:“你怎么搞的?!看弟弟都不会吗?怎么能让弟弟被开水烫呢?废物!”
一通熟悉的打骂以后,他们带着弟弟去了医院,半夜回来,同样把云初关在门外。
冰天雪地里,云初跪在了门口,一边听着屋里奶奶的哭声,一边质问老天,自己为什么不死?为什么重来一回,还是改变不了现实?
“云初。”
正在这时,萧颂言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她抬起被冻得苍白的小脸,茫然的望过去:“姐。”
萧颂言站在十步之外看着她,对她伸出了手:“跟我走吧,跟我去管理局,那里有吃有喝,还有地方住,没人能欺负你了。”
“没人能欺负我……”云初木木的念着,近乎下意识的就伸出了手。但伸到一半,她又猛地顿住。
“不,我不走。”心里有个声音阻止了她,并告诉她,有一个人正在等她:“我不跟你走,我不要去管理局。”
萧颂言苦口婆心的叹着气:“你不走,那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哪里……”她无措的问着自己,用冻到麻木的双手撑着身体从地上起来:“我要去哪里,我要去哪里……”
她四处张望,企图找到答案。
“我要去……”
突然,一道白到刺眼的光在她身后出现,她眯着眼睛转身望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忽然开始没命奔跑。
“等我,你等等我!!”她对着白光呐喊,虽然不知道在跟谁说话,但就是一直在说。
“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她哭着跑进白光,白光之后,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看不到尽头的广阔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