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天神孩子所居住的地方吗?”
“和我们居住的相比,似乎他们居住的地方距离天神更近……”
“没错,他们有会动的黑色大蛇。”
“还有能抽出水的银色怪物。”
“他们居然把珍贵的铁用来修建道路,天啊……”
煌煌大明、睥睨万邦。
在洪熙八年的上半年里,先后从东西洋赶来的各国使者与国王见识到了铁路、火车,以及大明百姓富足的生活。
在这个全球大部分人都吃不起饭,穿不起新衣服的时代,大明的百姓却已经很少有人穿着粗布麻衣。
这种衣服在永乐年间出生孩童的印象里,似乎是只有下地干活时候才会穿着的“工作服”,而日常中他们基本是以绢布材质的成衣来充当常服。
铁路的不断修建,让西北之地的百姓也可以在几天时间里品尝到江南的粳米。
曾经江南农户只能一石作价三百五十文的稻米,如今普遍价格在四百文一石左右,而西北之地的稻米,曾经它们的价格在五百文一石左右,而今却降低到了四百五十文。
只要吏治清明,办事效率保持一个高水平,那凡是铁路经过的地方,恐怕已经很难存在所谓的饥荒问题了。
至少在当下的气候背景来说,饥荒问题已经很少出现了。
百姓的安全问题也不用担心,大明常年一千五百万贯的军费支出让它常年维持着近六十万陆军和十万海军。
这看似不多,但如果补给不成问题,那明军兴许可以打到大洋彼岸。
当然,土地并非越多越好,毕竟治理蛮荒之地不管在哪个时代,一开始都是需要投入的。
诸如辽东、渤海、大宁、河套……
永乐十七年间,大明至少在这四个地方投入了不下五千万贯,才让这片土地得到了发展和繁荣。
现如今,这四个地方每年带给大明的收益如果折色下来,其实也不过才三百万贯,正常来说,需要最少十七年的时间才能回本。
十七年,这对于许多皇帝来说,已经达到或超过了他们的执政时间,毕竟在朱高煦以前的时代,皇帝平均的执政时间也不过六七年罢了。
在这个以皇帝意志为推动力的时代,这个时间足够许多皇帝放弃,但朱高煦没有。
如今的他虽然已经四十五岁,可他的身体依旧健朗,而他要做的就是将三宣十慰与西北之地、漠北之地拿下并实控。
花钱的事情在他这一代做完,并且他也要为儿孙积攒足够多的财富。
他的余泽,必然要让儿孙享受最少百年,而这就是他当下的目标……
“砰砰砰!!”
沉闷的礼炮声作响,大明门阅兵广场上,从山西、陕西、北直隶等地调来的六万骑兵与四万步兵正在进行阅兵典礼的彩排。
大明门阅兵广场南北宽二里,东西长六里。
在它的南北方向各自修建了长达六里的混凝土阅兵台,上下高三丈,足够十余万人在这里观看阅兵典礼。
如此宏大的工程,使得经过此地的各国使臣瞠目结舌。
当然,他们的惊讶除了这项工程外,主要还是那随时在彩排的十万兵马。
即便是当下国家实力仅次于大明朝的帖木儿国,想要从各地抽调十万兵马都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因为这样容易造成中央在地方上的实力空虚。
反观大明,抽调十万人不用来打仗,反而用他们来彩排,并且这十万人都是甲胄明亮的百战精锐,所有国家的国王与使臣在看到他们的时候,眼底充斥着畏惧与羡慕。
“相比较上次,这次我们的出访更为顺利,大明的铁路已经从他们的首都修到了新兴的甘肃。”
“他们的火车速度比我们上次出使时要更快,只是五天的时间,我们就完成了从凉州到北京的漫长路程。”
“这段距离,相当于从撒马尔罕到伊斯法罕,或者更遥远。”
“我无法想象,如果他们将铁路从哈密修到讹答剌,那我们将面对何种强大的敌人。”
“这样的想法不仅仅存在于我的脑海中,就连察合台、月既别的使者也在担忧这个问题。”
“当然,更让我们忧心的,是这里的平民。”
“礼部的官员告诉我,大明的人口已经突破了一亿,而这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宛若噩梦的消息。”
“他们告诉我们,大明的军队已经削减,如今只剩下了七十万,并抱怨这点军队不足以保护他们的平民。”
“七十万,这样的数字我只在那些喜欢夸大自己实力的书籍上看过,而在大明,这并不是夸大,反而是一种谦虚。”
“他们可以抽调十几万军队来进行一场表演,这些军队穿着厚重的铠甲,其中大部分都是骑兵,不会少于五万。”
“这位大明的洪熙皇帝,我们眼中博格达彻辰汗在向来到这里的各个国家彰显自己的实力。”
“很显然,他们做到了这一点,至少在我所看到的地方,数十个国家的国王和使臣在见识到大明的强大后,都打消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包括我们……”
马车上,负责记录帖木儿国此次出行日志的盖耶速丁将他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记载在了他的日志上。
坐在他的旁边,帖木儿国苏丹沙哈鲁的长子兀鲁伯望着车窗外的十万军演大军表情凝重。
三十一岁的他已经担任河中地和突厥斯坦的总督长达十六年,主要防范的对象就是北边的月既别人和东边的察合台人。
从上次出使大明过后,大明就给他留下了强大而不可战胜的印象,并且面对不断向西北修建的铁路,他也无时无刻都在担心。
尽管在他看来,大明所拥有的土地远比西域和河中地区肥沃,但大明的铁路却在告诉他,那位神圣且不可战胜的大明皇帝正在将目光投向西北。
“告诉使团的所有人,对大明的官员一定要恭敬。”
兀鲁伯下达了他来到北京城后的第一条命令,而这条命令在众人看来显得无比英明且正确。
但凡得到了大明准许并来到大明的国家,只要见识过大明的强盛,便很难再提起任何与之为敌的念头。
哪怕此时的帖木儿帝国在沙哈鲁的治理下蒸蒸日上,可他们依旧畏惧这个在十几年前仅仅派遣一支舰队就差点从他们手中夺走整个波斯的东方大国。
或许对其它国家称臣很丢脸,但对大明称臣,却毫无疑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至少从过去的十几年时间里来说,大明还未曾向那些对他们臣服的国家展现出武力与征服的欲望。
以大明修建西北铁路的速度,自己还有最少二十年的时间来发展国家。
这般想着,兀鲁伯只觉得时间紧迫,而他们的队伍也在经过检查后,进入了大明门后的花花世界。
五月的北京并不缺乏鲜花与绿植,许多商铺门口都摆上了一盆盆从江南运来的鲜花。
这些鲜花在许多国家的人看来,无疑是一种浪费。
毕竟玩花是一项很费钱的兴趣,对于种植鲜花很浪费时间和精力的地区来说,通常只有贵族才能有实力来玩花。
然而在大明,这项在其它国家高雅的兴趣爱好,却只是城市居民日常的一部分。
即便在北京的大街上,也有许许多多的人在玩弄鲜花。
不论男人还是女人,他们都会选用时令的鲜花来插于发髻、鬓角或冠上,以此作为装饰或礼仪程序的一种风俗。
其中所簪之花样式繁多,如茱萸、木槿花、蔷薇、梅花、杏花、棠梨、茉莉、牡丹、菊花等都是常见的代表。
一些豪门富户还会选择用金银、绸绢等制成假花来为自己簪花。
在这里,也不会有人说男子簪花如何如何,毕竟对于大明的百姓来说,这种风俗从一千年前就已经开始流行,到两宋时期更是发展到了巅峰。
虽说在蒙元时期,许多风俗习惯被打断,但随着大明朝建立的时间不断增加,许多曾经落下的风俗习惯也渐渐被找回。
往前二十年,北平的街道上还常常有穿着胡风服饰而不自知的百姓。
但是放在现在的北京城,人们已经很轻松就能辨认出什么是汉家,什么是胡风。
即便有人穿着胡风的衣服在街上走动,也不会有人对其进行谩骂和功绩,反而都是带着欣赏的目光来对比汉家与胡人服饰的优点。
毫无疑问,洪熙治下的大明百姓是自信大方且包容的百姓。
在出使大明的路上,兀鲁伯很少看到街道肮脏的大明城池。
在他们的印象中,大明的街道永远都干净且整洁,人们虽然工作不同,但穿着总是得体,服饰也并不便宜。
一些孩子会追着他们的队伍,但并非是对他们好奇,只是单纯觉得这一行动很好玩。
可以说,相较于十几年前的“永乐大阅兵”,此次的“洪熙大阅兵”让各国真切感受到了大明的变化。
阅兵还未开始,各国国王及使臣就已经开始对这场盛典升起了期待。
面对他们的期待,大明的殿阁与六部六府也显得十分忙碌。
当下的殿阁每日需要处理五百份以上的奏疏,这些奏疏经过他们处理,最后呈交到一墙之隔的偏殿中,由身为皇帝的朱高煦决定结果。
殿阁虽然没有实际上的主理人,但谁都知道徐硕是皇帝提拔起来的代表,所以大部分奏疏都是由徐硕来检阅,然后根据严重程度来送往偏殿。
徐硕的出现,让朱高煦省下了不少心力,闲暇时他也能去划划船、骑骑马来消磨时间。
与他相伴的赤驩已经三十四岁,用人的寿命来作对比,它已经最少七十岁了。
现在的它被照顾的很好,朱高煦常去见它,它每次都会示意给它戴上马鞍,眸光中充斥着疑惑,似乎在询问朱高煦为什么休息了那么多年。
朱高煦不知道马是否像人一样,随着年纪增长而会发生记忆退化。
总之他能感受到赤驩的疑惑,但每次他也只能伸出手轻轻抚摸它。
至于战场,那兴许是朱高煦很难再回去的地方了。
“殿下,各国使臣都已经抵达,是按照原定的七月初一开始阅兵典礼,还是提前进行?”
站在朱高煦身后,亦失哈作揖前来询问,朱高煦闻言却摇头道:
“瞻壑和老大、老三还没到,等他们到了再开始。”
由于朱瞻壑在陇川忙碌而耽搁了几个月,故此他与朱高炽、朱高燧等人还没抵达北京,当下才刚刚进入德州。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能在明天的黄昏前抵达北京,所以亦失哈继续道:
“那不如将典礼提前到六月二十,毕竟这几日太上皇那边一直在催。”
“行吧,只要六部六府没问题,那就提前吧。”听到亦失哈的话,正在抚摸赤驩的朱高煦也十分无奈。
虽说老头子舍不得儿孙,很想再来一场家宴,但没有了徐皇后的家宴对于朱棣来说,远不如他即将开始的北征要重要。
若是按照以往,他正常都会选择在四月北上,五月中旬开始对漠北诸部出征。
这次之所以这么慢,主要是在等漠北那六百里铁路竣工。
不过三天前漠北铁路竣工的消息就已经传来,所以朱棣压根等不了一点。
如果不是朱高煦用运送物资的的借口拖住他,兴许他现在已经坐火车北上到海喇儿了。
只不过以松花江和火车的运量,这次三十万人和七十余万匹马的口粮顶多也就半个月就能运抵前线,毕竟物资很早就在仓库之中放着了,现在要做的只不过是把它们运抵前线罢了。
想到这里,朱高煦也撤开了放在赤驩身上的手:“我先去忙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唏律律……”
赤驩不满的踢了身旁的围栏,朱高煦却只能露出宠溺的笑容来掩饰心里的落寞。
他转身上了步舆,亦失哈也跟在他身旁一边走一边禀告道:
“按照西厂的消息,这次的许多国家都有意来窥探朝廷的火器,至于火车他们倒是没有想法,毕竟就算他们想,他们国内也拿不出那么多铁料来建造铁路。”
亦失哈这话不假,作为现如今世界上钢铁最大生产国的大明,每年依旧会因为铁轨的铁料不足而暂停一些铁制品的制作,更不用说其它了。
一公里铁路需要九十吨铁轨,折合九万斤。
现如今除了大明,即便是中亚冶铁发达的帖木儿国,每年的生铁产量也没超过五百万斤,更不用说其它国家了。
“对了,朝廷的钢铁产量现在是多少了,另外矿工和炼铁场工人数量多少,有过统计吗?”
朱高煦询问起了钢铁产量,对此亦失哈也如数家珍般回应道:“经过太学对冶铁技术研究的进步,加上对高炉的改革,现在朝廷每年年产锻钢三千五百余吨,铁二十四万六千余吨。”
“单算铁矿工人和炼铁场工人的话,数量是十八万九千人左右。”
“算上所有矿场和产业链呢?”朱高煦又说出新词汇,但亦失哈之前就已经听过这个词汇,所以他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那大约八十二万工人左右,或许更多,毕竟海外的矿工数量无法统计。”
“八十二万……”朱高煦颔首。
这八十二万人代表了八十二万家庭,以大明二千万户的情况来说,现在的矿工比例已经超过4%的程度了。
这看上去并不算很多,可如果加上其它产业,那这个比例兴许能更进一步的提升到7%,而这不过是大明开始进入第一次工业革命的第十个年头。
能限制大明的,只剩下生产力了。
大明的工业生产力在不断提高,而现有的全球人口市场还足够大明吃很多年。
只要没有出现什么差错,朱高煦可以笃定大明的工业进度会领先世界百年,即便各国从大明获取了小学和中学的课本,他们却没有足够的资源来培养这些人才。
可大明不同,依靠新作物和化肥研究的粮食增产,加上北洲和东洲,以及昆仑洲和还未开发的南州等资源市场。
再加上近在门口的天竺人口市场,大明完全可以利用可生产的手工商品去收割这些地方。
不止是工业生产力,就连农业生产力也在随着人口的不断增加而不断提高。
以大明眼下的疆域,开垦二十亿亩耕地轻轻松松,而这个进程需要扶持农民,让他们能心无旁骛的开垦荒地。
其实他们也不需要什么扶持,以当下的大明税率,只要保证农民不受苛捐杂税影响,那他们自己就会自发开垦荒地,毕竟朱高煦早早颁布过开垦荒地的律法。
凡是新开垦的荒地,其地免税三年……这就是朱高煦的政策。
简单,但直接有效。
他唯一还需要保持的,就是有控制的在贫困地区进行基础建设,以此来让当地贫瘠的用工市场变得繁荣起来。
别的不说,单单说西北铁路的建设就让山西、陕西、甘肃等地大量百姓得到了实惠。
他们如果老老实实的依照当地物价打工,那他们需要几年才能挣到现在一年的钱。
朱高煦的铁路建设原本可以把成本更加压缩,但这对于百姓来说,能受到的实惠明显会变少。
他要做的是给百姓实惠,让百姓有存款后,能够心无旁骛的开垦荒地,亦或者是从商。
实在不行,哪怕他们把钱赚到再消费出去,也能刺激到当地的消费,而这些花出去的钱,朱高煦总能有办法收回来。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江南的民间财富向西北转移,而这笔财富会通过商贸和各种不正当手段被人带回江南。
这笔财富被带回江南后,又会被他用各种手段收归国库,最后用在西北。
简单来说,这是大明朝内部的“三角贸易”,是一个朝廷调节地方经济不平衡的手段。
这手段很粗糙,但却很实用。
就拿上次癸卯案来说,虽说癸卯案大多以北方人为主,但他们的财富也同样聚集在江南,因为江南不管是土地还是房屋都具有一定的投资属性。
这笔财富被朱高煦回收后,再次作用在了西北,而这次的投入是两千多万贯,西北的百姓总数也不过才六百多万人。
可以说,只要勤劳肯吃苦,那每个西北百姓,都能从西北的建设中获得三到四贯的财富。
这笔财富可以用来供孩子读书,也可以用来解决一家人一年的口粮问题,总之不管怎么使用,他们都得到了朝廷的关注。
似乎是想的太多,总之在不知不觉中,朱高煦也乘坐步舆回到了武英殿。
在他来到这里后,他却出乎意料的看到了在武英殿内焦急等待的朱棣。
“爹,您怎么来了?”
这还是朱棣退位以来,第一次回到武英殿,朱高煦为此惊讶并不奇怪,因为就连亦失哈都惊讶的连忙行礼。
至于殿内与朱棣待了许久的殿阁大学士们则是十分尴尬,也不知道与太上皇沟通会不会引起皇帝的不满。
“老二,这北征啊……”
果然,能让朱棣焦急出现在这里的,也只有即将开始的北征事宜了。
“您先别说,我来说!”
朱高煦打断了朱棣,哭笑不得的与朱棣说了刚才自己与亦失哈交代的。
“总之六月二十开始阅兵三日,阅兵结束后,您就能带着北直隶、山西、陕西的骑兵前往漠北了。”
“好好好……”听到提前了七天,朱棣脸上洋溢起笑容,不由拍拍他道:
“明天老二他们到了,你让他们先好好休息,后天一早去大明宫用膳。”
“你就不用去了,最近诸国使臣来得多,你估计会很忙,我也就不差遣你了。”
“儿臣领谕……”朱高煦闻言也毕恭毕敬的作揖,借此机会向殿阁的这群人展示自己与朱棣的关系。
自朱棣退位,自己即位开始,民间谣言总是不断。
自己虽不在意,但能借此机会展示展示父子关系,他也是乐见于此的。
“好了,我去六军都督府看看北征路线安排如何,你理政吧。”
兴许是过去十七年理政理怕了,亦或者是睹物思人,总之朱棣不太想在这与南京紫禁城太相似的北京紫禁城中。
草草交代几句,他便乘坐步舆离开了紫禁城。
朱高煦瞧着他远去,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转身走入偏殿时,特意停下脚步,扫视了一圈殿阁大学士们。
徐硕与王回倒是毕恭毕敬的行礼,倒是杨荣、杨溥、薛瑄三人略显慌张,显然是担心朱高煦把那些民间舆论往他们身上想。
不过他们多虑了,朱高煦亲手办了那么多江南文人,恨他的人数不胜数,多几个少几个也无妨。
千秋后人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便足够了……
(本章完)